“師姐怎麼都不施避水術?”江逢朝她跑過來,馬尾飛揚,腳下泥水四濺。
他伸手,輕輕覆上她肩頭:“淋了雨,一個不好還會染上風寒。”
被觸碰的瞬間,渾身的冰涼都蒸騰而起,消匿于無形。
程雲回沒出聲,安靜的打量他。
少年一愣,随即心虛的摸了摸鼻尖。
想要化去她的心結,此行必不可少。
若不曾來過舊街,待到三年後,那些阻礙隻增不減,她心頭的刺便會愈發難以拔除。
“花音是你安排的,你教她說的話?”程雲回突然問他,目色靜谧,“故意帶我來這,想做什麼?”
江逢悻悻道:“我可沒教她說什麼。”
長風穿越沉冷的夜,卷走滿袖心事,拂落發梢的濕氣,叫人眼前一醒。
難得躊躇片刻,他望向那雙眼,試圖将她的所想窺探一二。卻隻見無波深井,瞳中悠遠恰似涓涓細流,撫平光陰的褶皺,而後淌過綿延歲月,潺潺不息。
一直延伸到他們腳下,整個巷子已然包納進眼底,任何陰影都無處遁形。
“師姐覺得這裡如何?”江逢心下微凝,頃刻移開目光,避免與她對視。
清朗的音色稍顯突兀,輕緩又急促,驟然打斷了萦繞周身的怪異氛圍。
程雲回斂下睫羽,莞爾一笑:“什麼如何,你希望我怎麼說?”
江逢面上的惴惴不安反倒令她心情愉悅些許,她不緊不慢的向前兩步,與他站的更近。
“難民孤兒皆流落于此,”不等人回話,程雲回轉而另起話頭,“你我求問仙道,志在護一方百姓。這等不平之事,我自當要管。”
“落雪城繁榮光鮮,把艱難苦痛埋藏,丢在被遺棄的舊街。”
她嘴角仍挂着淡笑,神情未有變動,自然而然俯下身,擡手揉了揉花音亂蓬蓬的發頂。
花音眼睛睜大了,幾個詞蹭到嘴邊,張口就要呼之欲出。
卻被江逢按住肩膀呆在原地,那隻手上的力度微微加大,捏的女孩一疼。
眸中雜亂散去,抛開其他紛擾,程雲回認真的望着他:“我不願再視而不見。”
偏過頭,少年狀似猶疑的退開,眼底一瞬驚惶。
“師弟,這裡就快要消失了。”她又逼近他下颚,毫無預兆的揚起脖頸。
兩人視線相撞。
江逢雙唇微啟,垂着眼往後躲。
不知何時起,許是太久不曾見過程雲回渾身銳氣的模樣,原本對她的靠近沒甚感想,如今卻莫名無所适從。
心中異樣古怪,仿佛失控一般。
巷子本就狹長,又無阻礙,前後一覽無餘。
他這一退,便直接抵上了土牆,凹凸坑窪的激得他一愣。
眼前的程雲回面不改色,隻是眼底格外绮麗,醞釀着雍容之氣,嘴角勾得輕佻,陌生而惑人。
江逢覺出不對:“師姐不舒服?”
果然是沒喝藥,魔性發作吧。
“走什麼神。”程雲回用力捏他手腕,“我知你胡話連篇,不問别的,隻需回答一句。”
“你可是認真的?”
她聲音依舊清冷,腕骨的刺痛把江逢扯回現實,他登時疑惑起來。
方才不是談論舊街?
“什麼認真?”他脫口而出。
“今日在沈家同我說的,”程雲回似笑非笑,也沒其他動作,心平氣和的解釋道,“非分之想。”
當着花音幾人的面,她啞着嗓音,輕了又輕,伏在他耳畔一字一頓。
江逢眨眨眼:“?”
不等他回應,程雲回緊接着道:“我已将心中所想悉數告知。”
“那你呢。”
“是否也該說句我想聽的,這才算作等價,對吧。”
那人神情驚訝,似乎未料到她主動提起此事,随即當場思索起來。
程雲回捏住他下巴,強硬道:“是,亦或不是?”握緊他手腕的掌心靈力乍現。
她想用同心蠱試出真假。
思來想去,江逢也不明白她問這話的緣由。他對程雲回抱有目的不假,也沒有瞞她的必要,是以毫無顧忌的實話實說了。
現在看來,她反而對那為數不多的真心話起了疑?
江逢立刻道:“是真——”的。
話音未落,一陣天旋地轉。
程雲回二話不說,直接拉着他消失在原地。
吓得花音捂好了嘴,使勁憋着沒驚呼出聲。
*
舊街狼藉,滿地蕭瑟。
天地一時肅靜,沉默着審視這片廢棄的故土。任憑風吹日曬,偏偏不見起色,索然無味。
程雲回将人賭在胡同裡,顯然并非先前所處的那個。
江逢動了動腳,她即刻上前給他壓到牆頭,手肘一彎,十指按在兩側。
“我聽到了。”程雲回淡聲道。
她絲毫不顧忌,徑直貼近他側臉,低低的笑,碎發繞在他耳廓惹得人發癢。
“我們還是回去說……”摸不清現狀,江逢斟酌着語句,身體不安的緊繃。
煞氣作怪,她心性不似平常,變得難以揣摩。
濕冷的食指觸及雙唇,他突然閉口不言。對面程雲回眉眼如鈎,笑意漸深。
而後猝不及防咬上他的唇,牙齒嵌進皮肉,鹹腥味霎時蔓延在鼻尖。
雙臂攀上他肩膀,她整個人傾覆過去,收盡最後一點空隙,手指拉扯他散亂的發尾。
指縫間烏發纏繞,少年眼睫輕顫,順從的由她壓着,不做任何反抗。
他的乖順反而激起了心底肆意瘋長的破壞欲,施虐所得的暢快無時無刻不撓心抓肺。
深受嗜欲侵擾,程雲回表現得格外粗暴,發了狠的撕咬啃舐,全無平日的淡雅端莊。宛如撕開人皮的惡獸,隻剩原始兇殘的本能。
“嘶。”不耐受的抽口涼氣,江逢趁機仰頭喘息,又被她強硬的壓下後頸。
魔是欲念所集,會咬人也正常。
但再不采取措施,這具身體大概就會窒息而亡了,絕對是衆神之中最丢臉的死法。
不過這樣一來,某種意義上也方便了他。
江逢安撫的摸了摸她後腦,目光低垂,粗略觀察她魔化的程度,心中已有計量。
早晨喝的湯藥早已重新化為法力回歸體内,他平複氣息,引着那股熱流不着痕迹的渡入她口中。
神識颠三倒四,程雲回的認知也遲緩不少,許久才發覺身體的不對勁。
突如其來的熱源與她内息沖撞,瞬時攪亂了周天運轉。
經脈阻塞滞疼,猶如刀尖寸寸切割淩遲,換氣時牽動了神經,鈍痛之感成倍加劇,如重重枷鎖限制了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