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四月,有鶴來歸,天地蔥郁。
忽而,驟然風起!
後山野草矮樹叢生,此刻皆折腰相迎。
山路蜿蜒綿亘,上下十八轉。
隻見盡頭一把飛刀,短刃刹那迸射耀眼白光——以迅雷之勢擦過樹頂,沿途掃下落葉紛紛。
時有驚弓之鳥,鳴叫着自栖息處振翅而逃,尾巴後還領着幾隻小的。
程雲回緊随其後,手持長劍,身籠紗裙,身姿翻飛。
劍頭直指前方,凝神屏息,整個化作行雲流水,輕盈靈巧。
出了山麓即是平原,四周空曠,無處可作遮掩。
江逢不急不躁,含笑而立。
刀劍瞬息,眨眼間穿山越林,沖鋒襲來!
抓準時機,他反手接過短刀,有意無意被沖擊力帶得連連後退。
俯身踏空而下的程雲回不見人還手,急得趕忙扔劍收勢。
身體卻控制不住的下墜。
少年的身形在視線中迅速放大,她失聲喊道:“師弟小心!”
江逢笑呵呵張開手,不躲不閃,徑直被撞個正着。
而後絲毫沒使力,順從的被撲倒在草地上,兩手護在程雲回腰間。
重物捶地的聲音聽在耳裡,她感到牙根發酸。
身側揚起大片青草,悠悠散落。
一川碧色袅袅,北山池漲,回塘潋滟。清流回旋,岸堤枯枝逢春,吹而複生。
響動過後,林間絮語嚷嚷。
飛禽走獸悄聲散去,各有其道。
不久,靜谧卷土重來。
……
兩人謹遵師命,從未摻和世事,足不出村,一來一去已過了五六年。
日子很拮據,但到底算充實,忙碌中自得其樂。
至于不得出門的理由,孩童向來好奇心重,更别提江逢曾換着法子問過不下數遍。
可惜得到的回答大同小異,翻來覆去隻說是“欲成其事,必先鍛煉心性”。
每隔幾月,容姨便會進村尋人,領着他們徒步上山,跟随掌門精進課業,修行問道。
好容易辟谷後卻礙于師命,告别村民,幹脆移居到後山禁地。
往後度日,僅草木為伴,餐風飲露,更不見人間煙火氣。
雖然時常對練,除了彼此之外,季清臣從不準許二人離開後山,或去接觸門派駐地的其他弟子。
恰逢近段時間心情郁悶,本就無聊的程雲回成日裡歎氣。
家裡小師弟抽條似的長身高,如今剛滿十五歲,已經完全從當初的男孩蛻變成了俊俏少年。
居然高了她将近半個頭!
以前揉師弟頭發簡直易如反掌,根本不必理會那人微不足道的抗議。
哪像現在——
“這怎麼不疼……”
大腦泛了迷糊,她疑惑蹙眉。
眼前光亮模糊重影,勉強分辨出自己趴在誰身上,而對方正雙手交叉枕在腦後。
仔細想想,還有點眼熟。
“師弟!”
看清了墊在下面的人,程雲回一個激靈,雙手撐地擡起頭,面露擔憂。
“唉,又輸了。”江逢老神在在笑道,“師姐進步太快,我都跟不上了。”
少年五官生的極好,眉藏英氣,長睫若彎刀,薄唇總帶幾分笑意。
專注凝視一人時,那雙眼中水墨蕩漾,仿佛星落山澗,漣漪碎光。
羞赧遲來,她面若桃花,小聲嘟囔道:“分明是你不認真。”
奇了怪了。
臉上發燙,連同心跳如鼓震顫。
兒時面對江逢,也不曾如此緊張啊。
這邊程雲回暗自糾結。
趁她愣神之際,少年低垂眼睑,掩蓋住眸中風雲變幻。
事實上,他先前按計劃放倒師姐,正在被押回霁雲山的途中。
那麼——
眼前的情況,不知天道玩的哪出,莫名其妙來個疏忽大意,就給他連神魂一并捆綁進程雲回夢中。
陰差陽錯回到十一年前,除卻開始那會适應身體的時間,現已經按部就班過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