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确的講,距離他推人下山崖——天道之子人生的轉折點,僅剩三年。
身為天道請來的外界上神,諸如此類的時空亂流本不該找上他才對。
實為怪事。
據藏書所寫,不得改變原有的曆史軌迹,否則将被視為萬界逆流,受誅于天雷。
簡而言之,三百年前由他一縷神識所作的全部細節,現下本尊必須原封不動照做一遍。
這算什麼,我演我自己?
江逢隐晦的抽了抽嘴角,第一次如此無語。
請神救世,到頭來給神添堵,把間接導緻滅世的過程修複一遍。
他承認在所有的世界線裡,走到這步不可避免,甚至可以說是自發性的。
關鍵在于,該過程頗有難度,虐身又虐心,背鍋且不讨好。
加上目前為止大傷小傷不斷,副作用同步到現在的身體,等于壓根沒好過。
要叫安宴瞧見,它個為老不尊的定會幸災樂禍。
神也怕痛啊。
沉默良久,少年的聲音幽幽響起:“看樣子,師姐是想和我躺到天黑啊,樂意至極——”
話音未落,程雲回驚得面色通紅。
她迅速後仰躍起,站定後不知所措,猶豫着靠近人蹲下。
“師弟你,還能起來嗎?”
自責的咬唇,正欲去扶肘骨撐地的少年——大概是暈的,動作肉眼可見的緩慢。
江逢眨眼,咧嘴一笑,毫不客氣的借力起身。
握她手時卻沒用勁,隻虛虛搭了下。
“沒事,多謝師姐了。”
尾音歡快的上揚,語調活潑。末了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見此,程雲回放下心,終歸不忍數落他為何藏拙。
“你我與世隔絕多年,”江逢壓低聲音,湊到她耳邊,“師姐難道成了和尚,這般心靜如水,真不想下山看看?”
程雲回斥他道:“休要胡語。”
“師尊所言不可違。”
被少年挨個靠着,乍一看像從背後抱住她似的。
“師姐啊,”江逢循循善誘,不死心繼續道,“其實你也等不及下山了對吧。”
“不行。”猶豫片刻,仍然拒絕令人心動的提議。
無論如何,山必須下,而且得程雲回自願。
并不氣妥,江逢耐心道:“先前也有優秀的師兄,師尊特令他一人到後山閉關,不得道便隻能呆在山上。”
程雲回不由接話道:“然後呢,他成功修得圓滿了?”
“當然,”少年笑裡透着焉壞,“沒有傻傻等着,這位前輩聰慧過人,想了法子偷偷下山。”
“人一輩子短短數十載,有幾個能問道登頂的。”
“在這空山上了此餘生,虛度光陰,太不值得。”
程雲回戳他肩膀道:“你别唬我,被師尊逮到了,鐵定受罰。”
神秘的搖頭,江逢繼續道:“成功下山後,他遊曆人間,有幸破獲奇案,又在街上偶遇了師尊。”
驚訝的睜大雙眸,程雲回擡手捂住半張臉。
“師尊直言一切都是對他的考驗,于其表現給予充分肯定。”
“啊?”程雲回不可置信。
“如今這位前輩早已成為我派長老,受衆弟子膜拜。”
故事講完,江逢歎了口氣。
“所以說,師姐依然不願跟我下山嗎?”
“其實是很想,”程雲回掙紮道,“但,我們日夜相伴,不曾分開,你又哪裡來的渠道聽這些,莫不是故意诓人的?”
早有預料一般,少年表情未變。隻站遠了看她,負手而立,眉語眼笑。
“遇見師姐之前,容姨告訴我的。”
腦中蓦地浮現男孩郁郁寡歡的神情,程雲回張了張嘴,手心攥得汗濕。
總覺得不該傻愣着,說點什麼都好。
師弟他,以前……
眼前那人開朗熱烈,論誰都無法将舊日的内向陰沉與之聯系上分毫。
忽略許久的不對勁逐漸湧現,被擺在了明面上。
反差太過了。
心念一動。
她脫口而出道:“下山也行。”
果然還是擔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