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謹拖着乏力的身體,跌跌撞撞到了病房前,得虧護工攙扶的快,不然他可能就脫力倒到地上了。
“林,林……”陳謹大口喘着粗氣。
“哦,哦,林先生醒了,沒有打針,阿姨她,阿姨說想單獨和林先生說會兒話……”
周遭人的沉默,已經宣告了搶救的結果,陳謹撐着牆壁,慢慢蹲了下來,顫抖着手拉開病房門的一角,對圍觀的群衆擺了擺手,自己貼着門縫,聽起了牆角。
病房裡寂靜到能聽見針落的聲音,除了跳動的機器聲,甚至少有呼吸。
陳謹歪着身子,往房内挪了挪,靠在門闆上,努力調整着呼吸。
“為,為什麼要騙我?“
“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這麼對我?”
“林,林延,你現在還是不願意和我說話嗎?”
林母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床畔傳來,每句話裡都伴着粗喘聲,聽起來格外費力。
“你恨媽媽,是不是?”
“你一直都記恨我……”
病房裡安靜依舊,如果不是還有規律的機器聲,陳謹都懷疑是不是死亡已經來臨。
“我也恨你!”一聲尖銳的嘶吼劃破了空寂。
“你可真是他的兒子!你和他一樣自私!一樣冷血!我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兒子!”
“早知道你會長成這樣,我就該把你生下來就掐死!”
“什麼狗屁Omega!什麼命定的信息素!都是借口!借口!”
“像你們這種人就該一輩子像畜生一樣活着!哈哈哈哈哈……”
這笑聲忽遠忽近,邪門得讓人發怵,就在這聲音将要攀入高峰的那一刻,一切的一切忽然全都中止了。
長鳴的機器聲,代替了刺耳的咆哮,屋内的消毒水味兒很重,屏蔽嗅覺的同時,也遮掉了所有的信息素。
陳謹扶着把手站了起來,虛掩着腳步向病床邊走去。
林母瞪圓眼睛,面上還留着猙獰的怒意,直直癱靠在白色的枕頭上,已然停了呼吸。
林延直愣愣跪在病床邊,額角還挂着血印,慘白着臉色,任由眼淚決堤。
盡管陳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怵在了原地。
他看着林延撐着腳踝爬起,擡手閉上了林母的眼睛。
正當他要往前邁進時,林延突然毫無征兆後仰倒了下去。
陳謹一時腿軟,踉跄着趕在林延落地前,把人接進懷裡。
“林哥?林哥?來人啊!快來人!”陳謹搖了搖林延的肩膀,卻沒收到半點反應。
死亡才在這間房内降臨,厄運就要接二連三地蘇醒。
病房門前站了個男人,擋住了前來救助的醫護,半阖着眼睛打量着房内的一切,神情冷淡地像個無情的審判官。
“22點54分,病人無心跳,無自主呼吸,已确認死亡,病人家屬請簽署死亡通知書。”醫生機械式宣告死亡後,把死亡通知書遞了過來。
“我來吧。”林父終于進了病房,接過醫生手上的筆,幹脆利落簽了字。
“沒事,就是情緒波動過大暈過去了,先生您先把人抱出去吧,隔壁休息室有空床,會有護士過去處理傷口。”
陳謹緊了緊手臂的力氣,抱着林延出了病房,錯過林父擦肩而過時,聽見了長長的呼氣聲。
護士給林延處理完傷口後,陳謹就帶着林延回了家。
生前隐形的林父,在林母的身後事上,顯得格外殷勤,一直到林母銷戶前,都在積極配合着喪葬事宜。
陳謹忙前忙後聯系了火葬場和墓地,他對林延那頭的親戚沒有了解,和林父商量後,決定省去酒席。
林母葬禮辦的很倉促,從确認死亡到火化結束,不過隻是隔了一個日夜。
林延是在林母火化那天醒的,即使身子虛的沒有半分血色,也還是強撐着走完了全程。
父子倆從頭到尾壓根就沒有說過話,也沒有為林母的離開掉下半滴淚水。
反倒是陳謹這個外人,真情實感地送了一程,喪事後一應付清了所有費用。
林延自從林母去世後,就把自己徹底鎖了起來,不哭不鬧,沒有脾氣也不作妖。
起初陳謹實在害怕,把公司事務都挪到了線上辦公,遇到必須線下處理的事,也是帶着林延一起出門。
他試着和林延說了很多話,不管什麼話題,林延都沒有半點興趣,從一開始還有回應的“嗯”,到後來徹底沉默的啞巴,陳謹眼看着情況越來越糟,隻能請了個心理醫生到家陪聊。
陳謹每天上班前,都要把人拽起來,看着換好衣服,吃完早餐,等到心理醫生來了,才匆匆出門。
中午再緊趕慢趕回來,盯着林延吃完午餐,睡下午覺,聽完心理醫生彙報後,再回公司上班。
晚上太陽沒落,他就早早回家做飯,按着心理醫生的指導,試着和林延溝通,再在溝通失敗後,照顧着林延洗完澡,上床睡覺。
像這樣毫無起色,甚至讓人越發絕望的情況,一直持續了一個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