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大年初一他頂着雞窩頭，從他哥房間裡當着倆媽的面明晃晃走出來，這個年也還是毫無芥蒂地過了下去。

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嗎？不戳破體面，就永遠能再見。

他和林延分居，倆媽一個字也沒多問，反倒是初二那天多給他塞了個紅包，說是補之前沒給林延那邊送的節禮。

“你其實可以不去。”

陳謹前腳才扣好安全帶，後腳副駕的林延就開了口。

“我不同意。”陳謹從口袋裡掏了個保溫杯塞到林延手上，放下手刹，啟動了車子。

林延低頭看了眼手上的杯子，又偏頭瞟了他一眼。

陳謹滑動屏幕打開了導航，從常用地址欄裡找到了林延的老家。

“回公寓吧，我媽在那兒。”林延輕輕歎了口氣，别過臉望向了窗外。

“媽自己一個人在那兒？”陳謹手指一頓，朝林延看了過去。

林延默不作聲，連頭都沒多點。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陳謹在心裡給自己的多嘴下了個定義，關了導航開足暖氣，換了條遠路走。

要見林母，他自己心裡還是多少緊張的，從他聽到的來看，徐清的事丈母娘已經知曉了，再看林延的态度，他料定今天這趟不會多順利。

懷着忐忑的心情，陳謹來來回回提了好幾趟禮品，都沒敢直接敲門，最後還是林延從車上磨磨唧唧下來後，敲都沒敲用鑰匙開的門。

“媽……”陳謹站在一頓大包小包中間，虛聲喊了一句，手指下意識摩挲。

林母愣了一下，接着略過林延拉住了他的手。

“來了啊，快進來吧，好久都沒見你了，是不是最近忙呀。”林母拽着他進了門，留林延闆着臉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不用換鞋，不用換鞋，你進屋坐就行，之前小延工作忙，我就留在這兒照顧了他一陣。”林母笑盈盈引着他坐到了桌前。

“媽，我先把東西拎進來，你坐，你坐。”

陳謹這哪敢坐，林母的反應太超乎他的預料了，這要是真厚臉皮坐下了，他和林延才是真的黃了。

“拖鞋。”陳謹把鞋子擺在了林延腳邊，稍稍低頭擋住了林延的身影。

林延渙散着瞳孔盯着屋裡，聽到他的話後，思緒才漸漸收了回來。

“何必呢？”林延從他身側走過時，低身喃喃道。

短短三個字給了他當頭一棒，陳謹隻覺得四肢都冷了一瞬。

他摸不透林延的态度，也不會同意離婚的事，為了守住這份起碼的體面，就算今天林延喊他滾，他也能厚着臉皮留下。

“放那兒就行，小謹，來喝口水。”林母用玻璃杯接杯熱水放在桌邊，垂頭冷冷瞪了林延一眼，後正好神色微笑道。

林延被硬壓着坐到了他旁邊，林母拉了個果盤放在三人中間，坐在對面欣慰地看着兩人笑。

“媽，前一個月我工作上出了點事，就沒陪林延回去看您，平時我們照顧的不到位，媽你自己多注意身體。”陳謹把紅包遞了過去。

林母擺了擺手，把紅包又推了回來，說：“不用，我錢夠用，你們年輕人開銷多，心意媽收下了。”

“我跟林哥夠用，媽您收着吧，我們存不下錢，您就當多份保障。”

林母看着再次被推回來的紅包，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收下了。

“小謹你餓不餓？想吃什麼，我去買了回來做。”

“不用麻煩媽，我們早飯吃的晚，等下午我叫人送菜上門，午飯我來燒，正好也讓媽嘗嘗我的手藝。”

陳謹跟林母有來有回客氣着，一旁的林延搭着手臂，靠在椅背上，半天也沒有開口的意思。

換成以前林母肯定會點了點林延，可今天這母子倆卻一反常态的視而不見，不知道的該以為他才是親生的。

秉持着敵不動，我不動的戰略，陳謹更不會沒事找事去找林延搭話，不然林延當着林母的面和他翻臉，他還真就無計可施了。

他本來算着時間，要踩飯點到林母哪兒，沒想到陰差陽錯空出上午這麼多時間，就算他再會打圓場，也沒法連續聊三四個小時，更何況這話題還得挑挑揀揀，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就踩了誰的雷。

對于徐清的事，林母也是避而不談，如果不是那天剛好被他聽到，他都要懷疑知情人的身份了。

三人強撐着的風平浪靜，終于還是在吃午飯時爆發了。

林母連着給了夾了不少菜，試探性地問了句：“小謹呀，你們家有沒有問過孩子的事呀？”

陳謹送到嘴邊的排骨掉到了桌面上，半張着口咬了個空。

兩人不約而同朝林延看了過去，林延聞言也擡起了頭，冷着臉對上了林母的視線。

林母像是被碰到了逆鱗，原本和藹的笑臉瞬間淡了下去。

這個時候該他出面化幹戈為玉帛了，可是嗓子裡的話卡在嘴邊，掙紮了好幾次都沒發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