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林延扣上安全帶,啞聲道。
這麼些天沒見,林延瘦了很多,本就不大紅潤的面色,在紅色的襯托下顯得更加蒼白,瑣碎的發尾也起先前長了些,蓋住額角将将遮住眉梢。
陳謹沒急着開車,一手扶着方向盤,借着側視鏡偷瞟林延的動作。
林延默不作聲地垂頭看着紙袋,悶了好久,才緩緩轉過頭來。
本來藏在心底的話,被這視線短短的交彙壓了下來,看着林延這張情緒不大的臉,他一時也不知該怎麼開口了。
這不是一個說話的好時機,更何況他想要談論的也不是什麼好話題。
陳謹微不可察地借着鼻息歎了口氣,接着松開手刹,發動車子駛出了小區。
往常開車的時候都是他找話題,今天他閉了嘴,林延也沒有主動提及。
熱鬧的街巷,冷清的車廂,綁着最親近的關系,卻各自藏着秘密。
林延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他們哪怕就這麼安靜坐着,陳謹也不覺得尴尬,好像鬧别扭的從始至終一直是他。
“二樓。”陳謹把車停在車位後,習慣性拉住了林延手上的包。
“不用了。”林延淡淡開口。
陳謹順着阻力低下頭,看着被拉長的手提帶,又默默松開了手。
林延不遠不近跟在他身後上了樓,一開門,倆媽就都迎了過來。
“媽。”林延站在門口,溫聲道。
“回來了,快進來,怎麼還帶東西了?”媽媽笑着接過林延手上的紙袋,把他往邊上拉了拉,讓開門來。
“你車上沒開暖氣呀?怎麼給小林臉都凍白了?”小媽踩着拖鞋靠在鞋櫃邊數落道。
還沒等他辯解,林延就先解釋道:“開了的媽,可能是穿少了,進屋就暖和了。”
“你去把我新買的披肩拿過來,屋裡脫了外套還是有點寒,别在家再給小林凍着了。”
“謝謝媽。”林延換好拖鞋,把外套挂在門口衣架上,被小媽牽着坐到了沙發上。
陳謹從主卧裡把那件羊絨披肩拿了出來,搬了個小凳坐在茶幾邊,拿起開殼器又幹起來老本行。
“是不是最近工作忙了?我看臉怎麼比上次小了一圈,趁着這兩天補一補,想吃什麼就讓陳謹去做,他這方面手藝還是不錯的。”小媽握着林延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道是不是職業病的緣故,陳謹總有種老鸨挑新人的味道。
林延點頭應和了幾句,随機垂眸朝他瞥了一眼。
“我去給媽打打下手。”陳謹拍了拍屁股站了起來,暫時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媽媽在廚房預備着下午要吃的菜,風風火火擺滿了整個廚台,聽見推拉門的聲音,甩了甩手上的水,面上含着笑意轉了過來。
“怎麼不陪小林多待一會兒?”媽媽詫異道。
“小媽陪着了。”陳謹沒過多解釋,自顧自拾起水池裡的土豆削起皮來。
“小兩口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有什麼問題就把話說開了,咱們做alpha的不能太小氣,一會兒吃完飯你跟小林好好聊聊。”媽媽回頭望了眼客廳,小聲叮囑道。
“我知道了。”陳謹把削好皮的土豆放進盤子裡,又拿起根黃瓜刨了起來。
“菜我收拾就行,烤箱頂上有箱猕猴桃,你切一盤端到客廳去,用那個綠色的菜闆。”媽媽搶過他手裡的黃瓜,給他派了個新活。
“切丁還是切片?”陳謹把水果刀就着水龍頭沖了沖。
“切丁,拿小碗裝吧,第二排抽屜裡有勺子。”
陳謹蹲在一旁挑揀了一番,這箱猕猴桃一個比一個硬,不用猜都知道很酸。
“媽,這猕猴桃是不是沒熟呀?我試着都還挺硬。”
“就是這個品種,實在不行你切好撒點糖,那個慢炖鍋裡的百合蓮子粥也快好了,盛兩碗給他們壓壓餓,年夜飯還得一會兒呢。”
陳謹忙手忙腳地超額完成了任務,沒再客廳多留,反倒是賴在了廚房裡。
“我讓小林洗個澡進屋睡會兒,你去主卧洗,換陽台那件小羊睡衣,定個下午四點的鬧鐘,眼底青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半夜去做賊了。“小媽端着空碗走了進來,側身在他耳邊道。
要不是說還得是結婚呢,這才感情上出了點事,都有長輩來說和。
他最近睡的确實不大好,白天論文,晚上相思,還要早上起床吃早飯,良好的作息表象完全是建立在匮乏的睡眠上。
為了顯得不是那麼刻意撮合,陳謹特地晚了十分鐘才回房間。
厚重的窗簾拉上後,屋裡徹底暗了下來,空調鼓着暖風,微微煽動着桌角的紙頁。
陳謹輕手輕腳走進屋裡,隻看見靠窗那邊的床側鼓起了一個大包,雖然隻遲了十分鐘,但從呼吸聲來看,林延已然是睡着了。
他輕輕坐在床邊,拉起被角慢慢鑽了進去,林延體溫不算熱,至少沒到那種能暖起整條被子的程度,安安靜靜躺在一邊,連細小的翻動都沒有。
陳謹出神盯着林延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埋在被子裡的手還沒探出,就又賭氣似的收了回來。
他不覺得自己是在無理取鬧,更何況傷人的話是林延先說出的口,雖然是他背地裡聽來的。
陳謹翻了個身,把背留給了林延,明明是一米八的大床,兩人卻都委屈巴巴縮在各自的角落裡。
陳謹本意是沒想睡的,可調好鬧鐘閉上眼後,躁動的思緒卻被那股若有若無的信息素安撫了下來,沒撐幾分鐘就丢盔棄甲朝林延靠了過去。
他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又是什麼時候抱上的林延,在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後,也沒能回想起來,隻知道鬧鐘還沒響,林延還沒醒,自己也不想起來。
林延睡的很沉,下垂的睫毛搭在眼皮上,乖乖巧巧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要是一直這樣就好了,不開口就不會有那些傷人的話,不醒來也能一直陪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