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沈蟬給你的藥膏質量還不錯,等你一覺睡醒,光潔白嫩的頸窩上連塊浮起的紅腫都見不到了。
夢裡不知時間流動,醒來後還是廂房的一片四四方方的頂,舍府内沒有任何變化,黑夜依舊,月牙彎曲,出門的兩個人沒有回來。
隻有樹影婆娑,外面的燈火黯淡了許多。
你從衣櫃裡選出一套湖綠色的裙裝換上,小蛇妖的審美比殷華之強上不少,衣裙媚而不俗,豔而不妖,绫羅綢緞勾勒出你纖細的腰肢,鮮麗的湖綠襯托出你的白皙,你都快忘記自己還有這些好顔色了。
那支捅過雲疏心口的簪子被你拿來挽發,你的頭發太長,一個人應付不來,隻能從中段處盤出一個簡單的側邊馬尾,屆時你就可以裝作把手放到脖頸後方,等人放松警惕,一扯,唰!把簪子拔出來,捅到他脖頸裡去。
你在鏡子前坐了一會兒,欣賞一圈自己并沒有因多日奔波而變得憔悴的面容,無端感覺自己像童話故事裡的反派巫婆,正在焦急地等待追殺善良主角的衛兵返回王宮報信。
但雲家兄弟不是善良的主角,你也不是惡毒的反派,你隻是一個可憐的穿越到修仙世界的凡人,所作所為皆為自保。
雲瀾知道你是殷華之的徒弟,殷華之既死,你的身世不清不楚,他對你臨時起意的愛戀能維持多久?你又能在他身邊僞裝隐忍幾時?與其等待暴雷的一天,不如直接先下手為強。
雲疏莫提,他活着就該死。
你有諸多苦衷,想必是個公平公正的人都會理解你的。
根據這幾日的判斷,沈蟬這人雖心思陰沉,設置了許多陰謀詭計,但他的實力絕對不及雲家兄弟。最難搞的是雲疏,雲疏大于雲瀾,雲瀾和陳霧勉強持平,沈蟬需要利用陳霧完成計劃,又是醫修,所以他在直接戰力上有極大可能比陳霧低。
不過這裡是舍府的地界,有迷魂陣法,還有别的什麼你沒注意到的陰私手段,雲家兄弟的實力被嚴重削弱,真打起來不太好說。
你傾向于沈蟬能赢,但是險勝,要吃上不少苦頭。
如果他現在的實力遠大于雲疏,他沒有任何必要留着雲家兄弟在陣法中亂跑,不安全不說,還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意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能如此絲滑地坑害兩人,他為今日之事應該謀劃了很久。
喜歡做局的人都知道,越是關鍵時候越是急不得,所有努力一朝付諸東流,很可惜的。
假如沈蟬能聽到你的心聲,他大概也會跟着說一句,那真是太可惜了。
驚才絕豔的劍道天才,通過共生血契從已死胞弟身上吸取大半的力量,強行突破修為瓶頸,提着青藍劍且戰且退,能在迷魂陣中如履平地,無人難耐他何。
實在太可惜了。
……
外面有人敲門。
你直覺不是沈蟬,但你不得不開。蹲守許久的劍從天而降,橫在你的脖頸上,逼得你往後仰,以免被鋒利的劍刃誤傷。
看起來是你最不願意見到的結果之一。
雲疏:“進去。”
你沒說話,在心中默念:“廢物。”
沈蟬這個廢物,陳霧這個廢物,一群廢物。
他将你推回廂房的紗帳,反鎖大門。你不清楚現在的情況,不好輕舉妄動,他推你,你就往後退,柔弱順從。
你看着他雙腿岔開跪坐在你面前,脫下上半身衣物。你驚魂未定,以為他準備對你不軌,發現他隻是在自己給自己上藥,才緩緩放下心來。
雲疏受的傷很嚴重,他身上紅血斑斓,目光所及之處幾乎沒有好肉,尤其是肩胛到腰窩的位置豎着一條長約一尺,深可見骨的撕裂傷,傷口血肉翻飛,紅裡透黑,像中了毒。
蛇妖兇狠,殺起來不管不顧,撕下來他三塊連皮帶肉,幾近咬斷他的脖頸命脈。
“我就知道你沒了男人活不了。”雲疏沙啞着嗓子,“所以你一定會在這裡。”
好難聽的話。
你一言不發,背靠着梳妝台,悄悄伸手去抓上面的燈盞。
雲疏扯開嘴角,對你的小動作不屑一顧,藥粉撒進他的肉裡,像滾燙的熱鍋上撒了油,滋滋作響,飄起白煙,他卻不覺得痛一般連眉頭都沒皺起。
“别這樣,激怒我對你沒有好處。”
你放下燈盞。
你的識相令他高興,他輕笑兩聲,“真乖。”
教人想吐的語氣,好像你們是什麼親密無間的好友,擁有着共同保守的秘密,可以在人群中聽到關鍵詞後心知肚明的相視一笑。
你摸不準他想幹什麼,可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蛇毒的蔓延速度快過藥效發揮,傷口上的黑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像在水中泛濫的墨,你眨了眨眼,他握劍的右邊臂膀變得漆黑,不住發抖,快連藥粉都拿不穩了。
大概是意識到再怎麼掙紮都無濟于事,他突然停下自虐般的施藥,将藥瓶狠狠摔出去,砸到地上。重物落地,飛濺出無數碎片,巨大的聲響讓你吓了一跳也讓他從混亂的情緒中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