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到他的呢喃,“終于接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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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外面是一成不變的星空。
也沒有計時工具,你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你從夢中蘇醒,出了一身的汗,臉上、脖頸上,還有手臂和胸前,全都黏糊一團,裹着還沒消散的透明液體。
梵羅不在寝宮裡,你赤着腳從床上下來,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你看不出來這是由什麼材質編織出來的,有點像羊毛和棉絲,腳落到上面,感受不到玉石闆磚的冰涼。
當然也不會踩出腳步聲。
你如幽魂一般在巨大的寝宮中四處走動,忽然想起,在你睡覺之前,地上好像沒有鋪上毯子。
這裡沒有除了你和梵羅之外的第二個人在居住,你如此意識到,在你穿過雪白的拱形大門,走到後方的花園時。
不分季節的鮮花從任何一條細小夾縫中生長出來,像是許久無人打理過,從花壇、台階,以及小路石磚的縫隙之下,圍繞中間水氣氤氲的水池,肆無忌憚地、鮮豔美麗地盛開。
但即使如此,這裡也是幹淨的,沒有一粒塵土。
就像搭建出來的攝影棚,用來參觀的樣闆間。
你走過去,以免踩到路上開滿的花朵,每一步都小心謹慎,你撥開厚重的白色裙擺,蹲在水池旁邊,用手感受了一下水流。
熱氣騰騰,溫暖舒适。
建立在寝宮後方,你猜測它可能是用來泡澡的溫泉水池。
梵羅不在這裡,你已經四處看過了,這是個好的機會,你用手舀起一捧清水,給自己洗了一下臉,又打濕胳膊和脖頸,擦了擦上面的細汗。
你可不敢輕易下水洗澡,首先你沒有換洗的衣物,其次在這種陌生的,四處漏風的地方輕易赤身裸體,對自身安全很沒保證。
你離開了花園,往同一個方向繼續前行。
你不是沒有産生過疑惑,夢裡的你似乎與梵羅非常親密,而那些混亂的場景也讓你有似有似無的熟悉感,好像是你曾經曆過的。
但你隻是一個普通人。你清晰地記得自己的前二十年的生活,每個人的面孔都在你的記憶中栩栩如生,不可能有假。
你推測可能是梵羅這個非人類往你腦子裡注入了什麼不屬于你的記憶。
你走了很長一段路,但不覺得疲憊,時間的意義在此處淡化,好像也沒過去很久。
花園後方是一條新的長廊,沒有窗戶,左右兩邊一列排開的小門對應着不同的房間,彩繪壁畫從某個方向延伸過來,之前沒來得及看全的故事從另一個角度重新上演。
畫風精美絕倫,猶如一場視覺盛宴,即使你不是特别感興趣,也忍不住多留意觀看。
這回講述的是一位偉大的君主征服大陸的故事,他手持一把所向披靡的寶劍,大軍踏破無數城池,英勇善戰的名聲傳遍每一個角落。
厲害。
你感歎,然後推開旁邊的一扇小門。
你為什麼要推開,你也不知道,也許是好奇心作祟,也許是想觀察這座宮殿的各個房間構造。反正又沒有其他人在,你理所當然地想。
黃金堆成小山,四面牆壁由珠寶砌成,地上堆放的寶箱打開着,裡面是各種珍珠瑪瑙玉石翡翠,你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就這樣随便地把金子放在房間裡,連個鎖都不上?
你走進去,随便拿起一塊金子掂量一下,又放在嘴裡咬一口,好像是真的。
道德和貪欲打架,最終你一塊都沒有拿,不是因為你有良知,而是你身上沒有能裝東西的衣兜,沉甸甸的金子攥手心裡會不方便你跑路。
你走出這個房間,下一個房間和它區别不大,隻是珍珠的品類更多一些,你看不出好壞,但對梵羅的身份有了更深的推斷,他可能是什麼不老不死的非人類暴君,收集了非常多錢财。
走出長廊,就是你被抱着走過的,有窗戶的走廊。
你大概認清了路,再往另一個方向就是你醒來時所在的宮殿了。
其實你當時就該發現不對的,棺材并非常規的木棺,模樣與觸感都更像玉石,最重要的是下方還延伸出一圈紅色花紋,看着像什麼古老的靈言咒術。
但你現在無暇思考這些,歡快又端重的音樂聲從宮殿的方向傳來,你将腦袋伸出窗外,可以聽到遠方細細的說話的聲音,由于距離很遠,你聽不太清他們都在說些什麼。
人都是從哪兒出來的?你沒想明白,那些聲音流出高山之外,一排白鳥飛過雲層,圍繞宮殿鳴叫,清澈響亮,回音不斷,好像在舉行什麼慶典。
寂寥百年的宮殿在主人蘇醒後也複活了。
你沒有猶豫,後退兩步,提起裙擺,選擇往宮殿相反的方向走去。
白紗缦布和你的白色長裙交錯,你在陽光下快步行走。
走廊盡頭又是一個拐角,你毫無警惕之心,大搖大擺地走過去,然後就被埋伏在這裡的人制住了。
那人反扭住你的胳膊,把你按在牆壁上,他的同夥将匕首抵上你的脖頸,聲音隐帶威脅之意,“你也是小偷?”
不是你常用的語言,也不是梵羅使用的語言,你好像覺醒了什麼語言天賦,沒有任何障礙,非常輕易地聽懂了。
但是,什麼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