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出逃,如此輕而易舉。
雖然更準确的形容是被擄走。
你被這夥偷溜進宮殿的匪徒擄走了。
你能聽懂他們在講什麼,但是你不會說他們的語言,據說大腦有個運動性語言中樞,一旦這塊區域發生病變,就不會說話了。
你感覺你現在的狀态與之非常相像。
就像現在。
“你是誰?你的名字是什麼?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是宮殿裡的仆從還是前去參加宴會的客人?”
說話的人是那位拿着匕首威脅的匪徒,他高個子、紅發,眼窩深邃,瞳孔顔色很淡,标準的凱爾特人長相。
也是他提議把你擄走,以免你壞了他們的好事。
還挺善良,你開始時還以為他會把你殺了滅口的。
“她可能是個傻子。”另一位淺金色頭發,稍矮一些的匪徒說:“也有可能是個啞巴。”
在他的眼裡,嘗試使用中文母語來回答問題的你,和隻會啊啊亂叫的啞巴沒有很大區别。
你放棄了和這兩個人用語言溝通,你選擇用最簡單的交流方式,用手比劃,表示自己的腦子很正常,聽力也很正常,隻是不會說。
“所以你是啞巴。”金發匪徒說。
你用被綁在一起的雙手比劃出一個巨大的東西,它從天而降将你砸暈,你昏迷了過去,醒來後就躺在了這裡,你不知所措,于是四處亂跑。
你竭盡所能表現出自己的無辜和茫然,你手無寸鐵,而且行動不便,兩個匪徒果然被你說動。
“也許是獻上來參加宮宴的禮物,那些人總是這樣做,從她身上裝束就能看出來。”金發匪徒推斷。
“那真是太糟糕了……”紅發匪徒吞吞吐吐。
你們通過一條不為人知的索道下山。這是一百年前負責修繕山上宮殿的工匠們打造出來的專屬道路,随着最後一位工匠的死去,就連這座山的主人都不會知曉索道的存在。
這座山的主人——就是那位白發金眸,身材高大的梵羅。
統治大陸數千年之久的暴君。
一點也不意外,你隻是有些好奇這究竟是個什麼世界,難道人活數千年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嗎?
一路上,金發匪徒痛斥着他的惡行,任何你能想象到的混賬昏君會幹的事他都幹過,他甚至進行過數萬人之多的人牲祭祀,隻是為了詢問神明該如何挽回妻子的心。
那還真是糟糕透頂。你心想。
他性格惡劣,喜怒無常,會被任何微不足道的事情觸怒,他每回發怒,都會用摧毀城市的方法發洩怒火,哭嚎聲會讓他興奮,鮮血會平複他的心情,看着被他選中的區域不再有生命活動的氣息,才肯稍微消氣。
你無法理解摧毀城市是什麼意思,他們也沒有往下細說,也許是讓士兵把城圍起來然後屠城,這聽起來确實有些驚悚。
你回憶了一下兩人短暫的相處,看不出來脾氣有多暴躁,因為他總是在笑。
算了,你不想糾結這個了,反正你已經跑路了。
索道裡雜草叢生,蛛網密布,你赤着腳,還穿着一條不太方便行動的繁複裙子,一路走下來狼狽不堪。
這兩個匪徒顯然有備而來,他們在山下準備了馬車,你被塞進車廂後方,坐在亂糟糟的稻草上,在讓人幾欲嘔吐的上下颠簸中前往未知的落腳地。
你看着坐在前方的紅發匪徒從包裹裡取出戰利品,他們千辛萬苦,冒着死亡風險從高山宮殿上盜竊出來的黃金和珠寶,明晃晃撒在攤開的兜布中,讓這個破馬車都顯得珠光寶氣。
“大賺一筆!我們以後再也不會缺錢花了。昂利。我打算在内城區購買一套房産,再賄賂當地治安官,讓他給我一個新的身份,多餘的金錢用于經營一家店鋪。”
他在說話時,眼神還不住地往你身上瞟,好像要等你的反應。
你又不會說他們的語言,看你幹什麼,你奇怪。
你知道這兩個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按照這個世界的科技發展水平,以及沒有法律約束的混亂狀态,像他們這樣铤而走險的匪徒,有很大可能會把你賣給别人,然後再賺一筆。
所以你還是得跑。
你的手被反剪在背後,或許是出于什麼好心,他們沒有把繩子捆得太緊,你表面一副順從模樣,靠着馬車一動不動,其實在小心翼翼地磨擦麻繩。
終于,在數個小時的颠簸中,你們到達了第一個城鎮。
飛沙揚塵的土路,卻不顯得灰敗,這是個色彩斑斓的城市,房屋建築的風格和你印象中任何朝代都不相同,作為商鋪的房屋外面會撐起棚子,上面篷布有着非常絢麗的花紋圖案。當然也有可能是你的知識儲備太少所以看不出來。
大街上走動着的人中有男有女,人們的服裝穿着非常大膽,男性中像梵羅那樣赤裸着上半身的不算多,但是也有,你猜測女性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不像古代封建時代那樣被束縛在家中。
那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