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澤宇也沒摘帽子,單手插兜往裡走。
這句對不起也不知道是在跟雲岚說還是跟老師們說。
不過雲岚得到了金澤宇扔給他的半瓶水,所以就理所當然認為是跟他說的了。
他猶豫了一會兒,捏着瓶子跟上,想要跟金澤宇像朋友一樣打個招呼,說聲“沒關系”,再像朋友一樣拍他一下肩膀,問問他,去幹什麼了,怎麼才來。
如果今天遲到的是林星,他肯定早就這樣做了,但偏偏是金澤宇,他的腦子和嘴都有點遲鈍.
雲岚還沒組織好發言,話就被其他人先說了。
“來啦?”
“你今天遲到了哦。”
“去幹啥了,怎麼才來?”
雲岚大腦空了一下,舉到半空的手尴尬的轉移目标,摸了摸脖子,借着擦汗的動作放了下來。
耳朵在金澤宇那,眼睛卻放在那隻小礦泉水瓶上。
“喝了杯咖啡。”
金澤宇說得不緊不慢:“不解渴,又下去買了瓶水。”
雲岚動了動手,瓶中水面晃動着撞向瓶壁,他的心也被撞得咚咚響,好像這剩下的半瓶水不是人家主動給的,而是他偷偷拿的。
本來不太渴的嘴巴,越發幹澀。
喝還是不喝呢?瓶口在手指的摩挲下微微發熱。
“岚岚喝完水趕緊去練,别偷懶!”林星喊他。
“啊,好的哥,我馬上。”
雲岚眼睛一亮,為喝水想出的一百個理由瞬間煙消雲散。
林星發話了,那麼“喝金澤宇的水”這件事便不再是他的主動意願,而是因為練舞着急,隊長的強烈要求。
沒有什麼比隊長的話更有說服力了,雲岚裝模作樣擰開瓶蓋,仰着頭把水喝光。
金澤宇做了幾個俯卧撐熱身,起身時剛好看到鏡中的雲岚把喝完的礦泉水空瓶,扔進了垃圾桶。
脫了外套,上身隻剩一件寬松的跨欄背心,兩臂緊實的肌肉線條一覽無餘。
金金沖過去摸金澤宇手臂,邊摸邊流口水:“我什麼時候才能練成這樣又瘦又有肉的?”
金澤宇任憑他摸,又看了鏡子一眼。
他們幾乎占滿了練習室,雲岚隻在練習室的一角。
新歌舞蹈很難,光看老師們提前錄制的編舞版本就覺得跳完得累個半死,沒點基礎根本不行。
雲岚跟着高老師一點一點練習他們八年前就在練的基本功,表情很認真。
他身上那件練功服有點大,一看就是穿别人的——公司這兩年已經不做這種淺灰色的了,顯胖。還有桌上那隻挎包,看上去又裝了不少東西......
其實,雲岚加入團隊後的每次練習,金澤宇都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别人組隊練習,學得又好又快,雲岚一人一組,從零開始,也不覺得難堪。
他好像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很會學習,又很願意努力。
網上那些惡評對他來說似乎沒有影響,累的時候習慣看看别人,偶爾對上眼神,也不過多停留,大概每個人都是他的學習對象。
金澤宇十九歲的人生,國外生活占了多一半,印在骨子裡的,是性格的外放和張揚。所以雲岚展露出的那種含蓄向上的力量,對他來說很新奇。
放在床頭的牛奶、代替喝的苦瓜芥末汁和白酒,讓他覺得自己似乎可以是某種特例。
于是,在算準了雲岚一定會選那件最不起眼的上衣後,金澤宇特意選了配套褲子招搖過市;在雲岚代替搭子表演時,故意盯着他的臉。
全員起哄,雲岚的反應一點都不刻意,可是今天,他又不敢喝那半瓶水。
金澤宇見過各色人物,時常揣摩他人心思,可這個雲岚,他有點琢磨不透。
半天時間過去,主唱練習完歌曲回到練習室,由另一組老師教他們舞蹈。
高老師建議雲岚邊練邊學,所以練完基本功的他也加入了那組,隻不過注意力還是偶爾會被另一組勾走......
“澤宇不能那樣跳哦,腳下拍子沒踩上,再練一遍。”
“澤宇,胳膊的角度是這樣的,看老師!”
老師嚴厲的聲音頻繁響起,羽潼看了看鏡子:“澤宇怎麼了?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
八月份雨水正濃,才晴了沒幾日,看樣又要下雨。
夜色沉沉,烏雲擋住了月亮。
金澤宇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窗外發呆,毫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