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歲歲聽着這些對話,卻是苦笑一聲,自己不該來的。
“買給我的?”沉嘉遙示意那瓶礦泉水,順便把手裡的校服外套,扔給了夏年。
“廢話,那不然我給别人也行啊。”夏年将亂糟糟的校服順好,翻了一個白眼。
男生在籃球場打球,自己的校服交給那個女生保管,亦或是打完球後選擇喝誰的礦泉水,好像是一件異常重要的事,她們把喜歡寄托在這些瑣碎上,就看對方接不接。
好像很多女生都會心動,也是無數言情選擇的老套劇情。
雖然老套,可林歲歲此刻卻有一絲沖動感,莫名其妙的,湧上心頭。
她無意識地盯着李好搭在手臂上的校服外套,咬着嘴唇,咬的毫無血色。
而後,終于試探着說了句,“李好,我可以幫你拿着衣服。”怕是不夠,又慢吞吞加了一句,“單詞書也可以給我。”
李好聞言,漆黑的眼眸對上那一雙驚慌的杏眼,沒作聲。
李好的眼睛在光下明亮透徹,溢滿了光。林歲歲晃神,他的眼睛很像夜晚的黑,漆黑一片,卻被月光照耀着,粼粼波光。
“那就麻煩了。”聲音低低的。
林歲歲從他手裡接過外套和那本單詞書,不小心觸摸到少年的手,可能是撐着石階太久有些發涼,像是手突然伸到潺潺流過的冰涼的溪水中。
她的手指不禁蜷縮起來,直到他們上場,跟着來到場邊,沒有梧桐樹的遮蔽,初夏的陽光直直地照在身上,手指尖卻依舊有涼涼的觸感。
這是林歲歲第一次如今近距離的看李好打籃球,往常她隻敢站在遠處,輕輕瞥上幾眼,生怕驚擾了什麼。
少年意氣風發,運球時帶起一陣風。
林歲歲望着他奔跑的身影,迅速而暢快,些許是陽光刺了眼,她眼睛酸澀地低下頭,長而密的睫毛微微顫抖着,她看着單詞本上李好的名字,并不陌生的字。
字如其人。
怪她學識淺薄,隻能說出好看二字。
她輕輕垂下手,用手指在褲子上悄悄臨摹他的名字。先前臨摹的總是不像,許久未寫,都要生疏了。
夏年在為沉嘉遙進了球而歡呼雀躍,跳了幾下後,似乎終于發覺身邊的人安靜得不對勁。
她攬過發呆的歲歲,“哎,歲歲,你覺得李好這個人怎麼樣啊?”
林歲歲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有些慌亂,她掩飾住眼底的情緒,“挺好的啊,怎麼突然這麼問?”
“沒事,就随便聊聊。你說,他在咱們學校人氣那麼高,那麼多女生喜歡他,他就沒一個看得上的嗎?”
她換了隻手拿東西,下意識捏緊了他的校服,“夏年,你可能不知道,他們這種學霸,隻會死學習。”
對不起,李好。
“你說的也有道理,雖然這個理由我很不爽。”夏年歪着頭,用沉嘉遙的衣服遮擋陽光,“不過,真的挺好奇他這種人,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他會喜歡什麼樣的女生,林歲歲也好奇,她不着痕迹地苦澀一笑。
手捏緊他的校服,指尖若有若無地碰到了一個方形物體,林歲歲摸了摸,應該是李好的校牌。
她擡眼看了一眼球場,他們正在中場休息,零零散散走向陰涼地,身旁的夏年拿着礦泉水,早就朝着沉嘉遙跑去。
在無人察覺的角落,林歲歲偷偷别下他的校牌,緊緊攥在手裡,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放在了自己的校服褲裡。
她的動作太過慌張,導緻校牌後沒有扣好的别針,戳到自己的手心。
緊接着,密密麻麻的痛感傳來,麻酥酥的,林歲歲扯出一個苦笑,從人群之中望向那個少年。
李好站在陽光下,彎腰撐着腿,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汗水從鼻尖落地,血管脈絡凸顯,是專屬少年的荷爾蒙氣息。
她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來。
喜歡他,真的是一件難事啊。
“不要因為喜歡一個人,而讓自己變得不幸,也不要丢掉自己。”
林歲歲恍然想起阮白學姐的話,她突然明白其中的含義。就像此時此刻,低低的,垂着所有的自尊,也想與他有哪怕一丁點大的瓜葛,無法克制的想。
可她卻覺得,如果是自己心甘情願,就不能怪别人無法遮擋的閃耀。
林歲歲想,總會有一個辦法的,可以讓她心安理得地喜歡他,也不會讓自己低到塵埃裡。
她一直都知道,在這個故事裡,自己隻會是配角,甚至是一個會偷東西的配角,可即便如此,她也想要把這個配角演得漂亮,讓他日後回想起來,也是一句,“她啊,是個很優秀的人。”
這樣就夠了。
那就,從陰影裡走出來吧,不如在文科裡,走着自己該走的路。
因為想要堂堂正正的,而不是跟随着他,始終仰慕着,那也不會有機會被看到的。
雖然毫無邏輯可言,可是林歲歲知道,眼前的那個難題,在此刻的疼痛下,倏地清晰起來。
哪怕他一無所知,她也要與他并肩,不在一個戰場也無所謂。
隻要她想,那便在。
腦子裡的那一團迷霧消散,林歲歲心裡順暢不少,自己總要去試一試吧,萬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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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間穿梭着藍白色的身影,上上下下。
林歲歲聽着夏年和沉嘉遙在身後拌嘴,視線卻緊跟着前方少年垂下的手,摸過球的手蒙了層灰,卻依舊很性感,她覺得他的手一定很好牽。
大大的,可以包住她的手。
林歲歲察覺到有人呼喊她的名字,四人視線上移,陳雀站在二樓樓梯口,“夏年,歲歲,你們倆可算回來了!”
她上前幾步,不解,“怎麼了?”
“語文自習的時候,陳輝好巧不巧來教室了。”
夏年捂住胸口,“卧槽,完了完了,老夏又要來學校了。”
沉嘉遙聽見她冒出髒話,拍了她的腦袋,“又說髒話。”
陳雀簡直沒眼看,目光轉向林歲歲,“那倒沒有,我和于鵬飛說歲歲身體不舒服,夏年陪她去醫務室了。但是輝哥轉頭又問了班長,還好葉珩向着你們倆,沒有拆穿我們。”
夏年的心才落了地,“那就好,你這一波三折的,吓死我了。”而後倏地看向林歲歲,還未開口,一看她的眼神,林歲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林歲歲右眼皮一跳,“夏年,我頭還是好疼,肚子也疼,你快扶我回教室吧。”
夏年接過她伸出的手,“喳!”
陳雀也一旁笑着跟上,她們倆時常讓她哭笑不得。
沉嘉遙在後面感慨,“服了她們了。”
林歲歲甚至能聽到李好從喉嚨裡低低發出的笑聲。
簡直要了她的命啊,太尴尬了。
亂哄哄的走廊上,幾人正巧和陳輝碰上,他沒多說什麼,隻是囑托林歲歲不舒服一定要請假,便匆匆趕去上課。
夏年注視着他的背影,小聲嘟囔着,“學習好就是好啊,要是我的話,他肯定說我天天看小說還臭毛病一堆。”
進了教室,正在發放已經批改好的聯考試卷,夏年從來來往往的課代表中,拍了拍正在收拾試卷的葉珩,“謝了兄弟。”
葉珩卸下原本對着成績緊皺的眉頭,笑起來:“小事,小事。”
夏年點頭一笑,就趕去處理對着她嬉皮笑臉的于鵬飛。
葉珩的寸頭長了許多,頭發毛毛躁躁,卻是遮蓋不住的朝氣,他從來不是一眼驚豔的類型,五官端正,反而是越看越覺得好看,看也看不膩。
林歲歲發覺自己又盯着人家發呆,對上葉珩看過來的目光,緩慢地眨眨眼,反應過來她才向他道謝。
他摸了摸鼻子,“下不為例啊,你别讓她天天拉你出去亂跑。哎,對了,他們說你英語又考了一百三十多,你給我看看呗。”
全班知道林歲歲的英語成績一向逆天,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讓他稍等。
葉珩收了試卷,又順便告知她,夏年被收走的書,這次要不回來了。
林歲歲一怔,随即點點頭。
陽光普照,教室兵荒馬亂,有的對着試卷哀嚎,有的圍在一起翻着雜志偷笑,有的卻借着餘光偷偷看一眼她。
有的人為了你被收走的書,可以去圖書市場的小叔那裡,再買一本,而有的人隻會笨拙地去班主任那想要幫你要回來。
這亂糟糟的地方,卻存着不一樣的真摯的心,林歲歲那一刻,隔着所有的聲響,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好像在等待結局,卻殊不知結局根本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