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聯考結束後,林歲歲才閑暇下來,她躲藏在高高的書本後,偷偷看着小說,時不時和身旁的夏年接一下老師的話茬,也算自在。
可誰都知道,她們倆還有個選擇沒做。
内心遠不似表面上的波瀾不驚,其實早已山洪一次又一次,險些崩塌掉。
林歲歲都在思考阮白學姐最後的那句話。
但也沒有思索出個結果,林歲歲是個很别扭的人,面前出現一個難題,她必須要自己想明白,才能好好邁過去這個坎,裝作忘記亦或是順其自然在她這裡行不通。
某天的晚自習,教室裡隻有寫字和翻頁的窸窣聲響。
春夜的風涼涼,吹動窗台上放置的試卷,林歲歲從胡思亂想的思緒中抽離出來,扣下從上了課就未翻過頁的輔導書,輕聲起身将窗簾挽起,試卷壓在書下。
窗外的香樟樹在夜裡靜靜伫立,風一吹過,燈下的樹影便緩緩流動,靜悄悄的,她卻入了神。
她全然忘記夏年課前囑托過的話,讓她課上幫忙看着紀律組檢查紀律,她好偷偷看會小說。
最近夏年沉迷于恐怖小說,跌宕起伏的劇情讓她癡迷,甚至晚飯都沒有去食堂,讓他們幫忙捎了袋酸奶和面包。
林歲歲調侃她,如果你把這認真的功夫花一半在學習上,我做夢都能笑醒。
夏年嬉皮笑臉的說,為了讓你好好睡覺,我是不會做讓你笑醒的事的。
林歲歲背對着教室門,望着窗外發呆時,陳輝不知不覺從後門出現。他很少會躲在後門窗戶那偷窺,而是直接闖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往常關着的後門,在氣溫回升後,就每日敞開着通風,所以陳輝進來時無人察覺。
林歲歲和夏年經過一個月換位後,又輪到離後門最遠,靠近窗戶的那一列,後門的動靜平日注意不到,更不要提寂靜無聲的晚自習上察覺他悄無聲息的靠近。
陳輝遠遠便看到夏年的小腦袋低垂着,雙手放在桌洞裡,就料到她一定又在看那些毫無營養的瑪麗蘇言情。
待到站在夏年身旁時,陳輝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喲,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啊——”夏年的一聲尖叫,打破了原本祥和的氣氛。
窗邊的林歲歲吓得全身一抖,陳輝也是一激靈,整個教室都幽怨地看着夏年,抱怨着。
陳輝氣急敗壞,“夏年,你給我叫喚什麼,看個破談戀愛的,把你吓成這樣。”
夏年驚魂未定,心裡犯嘀咕,明明是你比較吓人好不好……
可她不敢說,隻能心裡為自己接下來要經曆的事情默哀。
但還是要掙紮一下的,“輝哥,這不怪我,我今天看的是恐怖懸疑,不是那破談戀愛的。”
陳輝當下眼皮一跳,咬牙切齒的,“夏年,你給我出去站着。”而後一把奪過她的小說,率先出了門。
林歲歲在一旁象征性地拍了拍夏年的肩膀,表示安慰。
夏年歎了口氣,“歲歲,記得幫我收屍。”随即一副壯烈的神情,趕緊跑出去。
外面傳來斷斷續續的訓斥聲,八班人見怪不怪的繼續做着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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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自習後,夏年依舊在外面罰站,走廊上陸陸續續出來的人,都一臉同情地看着她,顯然陳輝的嗓門過大,整棟樓都聽得到。
林歲歲從教室出來時,夏年一臉委屈地望着她。
李好和沉嘉遙這時也從七班出來,沉嘉遙一眼看到夏年沮喪的小腦袋,上前幾步,“夏年,你上課看小說這事,我估摸着,整個樓都要知道了。”
過于誇張了吧。
夏年撅起嘴,“呵,姐姐我下次還敢……”餘光掃到陳輝從教室前門出來,夏年話鋒一轉,“咳咳,我以後再也不會看什麼沒營養的小說了,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路過的陳輝聽見,冷哼一聲,又教導了一番,才離開衆人的視線。
陳輝一走,夏年再也裝不下去,累得蹲下身,輕揉着小腿,“哎,我可憐的小說啊,我還沒看完呢。”
沉嘉遙俯身輕輕揉了她的頭發,像她一樣,軟乎乎的。
“你說你,非要跟他對着幹,就不能下課看嗎?”
“我又不是天天看啊,這不是考試剛結束嗎!”
沉嘉遙輕歎了聲,“好好好,什麼小說,我去我小叔那給你拿幾本,好不好?”他的聲音低沉,隻他們兩人聽得見,淹沒在人來人往的走廊裡,他蹲下身,幫夏年捏了捏小腿,她臉紅躲開。
林歲歲不動聲色地把視線從兩人膩歪的氣氛中移開,望向靠在欄杆旁的李好。
他穿着黑色短袖,手肘撐在欄杆上,流暢鋒利的下颌線,神情卻模糊,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上前搭一搭話。
李好感知到她的視線,隻是輕輕看了她一眼,禮貌颔首。
林歲歲抓住這一瞬間,上前走去,和他肩并肩,一起看向不遠處高二樓的盞盞明燈。
過了一會兒,林歲歲回頭看了一眼那兩位,他們倆不知玩起什麼遊戲,手指勾來勾去,時不時争執幾句。即便他們依舊天天吵吵嚷嚷的,可卻多了些寵溺的感覺。
林歲歲歎了口氣,如果和他也這樣的話,就好了。
偷偷反抗着一切,一起把這該虛度的青春,虛度在對方的身上。
她真的好羨慕。
可卻隻看得到他的側臉,無情又迷人,一切都隻是她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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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夏年才恍然想起昨晚沉嘉遙說起的籃球比賽,便戳了戳正在補數學試卷的林歲歲,“歲歲,你下午要不要和我一起看籃球比賽啊,沉嘉遙他們班對十六班。”
林歲歲聞言,筆一瞬停滞,李好也會去吧。
“什麼時候?”
“啊,就是下午的那節語文課。”
林歲歲頓了頓,睨了她一眼,“你現在連語文課都想翹了?”
膽子真是越來越肥了,好像昨晚被罰站的不是你。
“我靠,昨天語文老師就說今天下午的語文課,她有事,改成自習了啊,你不光忘記了,你還冤枉人家?”
林歲歲咬唇,雖然很想去看李好打籃球賽,但還是覺得不太好,“這…不太好吧。”
“不會有事的,咱自個的自習,又不會有人查,去吧去吧,求你了歲歲。”夏年搖晃着林歲歲的胳膊,撒着嬌。
林歲歲最受不了她撒嬌,“好好好,我去,真服了你了。”
“嘿嘿,我就知道歲歲最好了。”
可沒人知道,林歲歲接下來的數學答案都對錯了行,因為可以明目張膽的看李好打籃球,她想一想就莫名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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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蔭道上,兩邊的梧桐樹交織在一起,陽光透過罅隙散落一地,落在少女的臉上,有些灼眼。
夏年匆匆忙忙跑去小賣部買了兩瓶水,一瓶自己留着,另一瓶塞在林歲歲的手裡,後者一臉疑惑,“你給我幹什麼,我不喝。”
夏年翻了一個白眼,“誰說這是給你喝的了,這是給你的意中人喝的,說不定你一會兒在球場上就能遇到心儀的人啊。姐妹我能幫你做的不多,一瓶水還是可以贊助一下的。”
呵呵,林歲歲幹笑兩聲,卻下意識捏緊了澄澈的礦泉水。
兩人嬉嬉鬧鬧走了一路,不一會兒,就到了籃球場,遠遠便看見一群男生坐在石階上。
林歲歲幾乎一眼便鎖定了李好的位置。
他手肘向後撐在稀松的草坪上,單手拿着書,修長的腿自然地搭在台階的邊緣,一晃一晃的,慵懶無比。
風也好想看少年的無奈,于是吹拂過。
李好微微甩頭,刺眼的光芒映在他的臉上,讓林歲歲隻模模糊糊看見光影,卻看不清他的神情。
夏年伸手揮了揮,高喊了聲沉嘉遙,兩人一起望過來,臉頓時具象起來。
那幫男生聽見,連連起哄,夏年抓了抓林歲歲的肩膀,笑意之下盡是害羞。
沉嘉遙制止住那群不知分寸的男生,才向這邊走來,身後跟着沉默的李好。
林歲歲站在夏年身側,裝作無聊地望着樹皮,仔細研究着紋路。
夏年聲音掩去平日裡的大大咧咧,竟有幾分甜,“你們還沒開始嗎?”
沉嘉遙揉了揉她的頭發,“十六班拖堂了,等會就開始了。”
夏年拍去他的手,“你能不能不要天天揉我的頭發啊,給我揉秃了怎麼辦!”
毫無指責,盡是嬌嗔。
“好好好,不揉不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