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預言有雲:玄武出,天命降;執藜木,定四方。
傳說中,玄武神獸鎮北,掌管冬日,是以帝君推斷,能鎮壓魔亂的天命之人降生于北方冬日。
至于“執藜木”一句,衆仙皆難解其意。
司運天官提醒,相傳上古神農有執藜杖、嘗百草之舉,此句是否暗示神農上神?
帝君聽聞,不以為意。
伏羲、女娲、神農等上古諸神早已隕落故去,換言之,倘若神農尚在,又豈會放任魔物肆虐,不以神力降伏?
衆仙争論許久亦沒有結果,病急且要亂投醫,何況眼下不是得病,而是要命。
他們把目光瞄向了名不見經傳的竹菁門,隻因它坐落于北方、冬日漫長,掌門竹方戒因修為平平,尚未被派去與魔族作戰。
更為巧合的是,竹方戒早年給愛女竹聲聲修了一座小花園,因花木種類繁多,也被命名為“百草芳園”。
竹聲聲十六歲生辰那日,仙盟一紙诏令下達,竹方戒連生辰宴都沒吃完,就提劍上了戰場。
可沒幾天,竹掌門就遣人送信來,讓竹聲聲不必等他,盡快帶着師弟師妹東向出海,去海上尋求仙人庇護。
崔寂疑惑道:“竹掌門是天機預言所指的天命之人嗎?”
崔雪時歎道:“當然不是。父親生辰在夏日,唯有我才是冬日出生的。父親替我上了戰場,也是替我丢了命……”
“我們在竹北鎮遇到的那對夫婦,就是竹掌門和掌門夫人吧?”
“嗯,他們這一世沒有修仙、沒有子嗣,反而過得平靜、幸福、長久。”
“……師姐别難過,你還有我。”
崔寂的側臉抵在崔雪時的手心裡蹭,他不管自己在師姐心中有多少分量,但師姐在他的心中,是最為重要之人,也是前世今生的唯一。
情動之時,他捧起崔雪時的臉,正要與她親吻,誰知身旁花叢中,忽然支出了一對“樹杈子”。
崔雪時最先看見:“誰在那兒?!”
好事被攪,崔寂皺了皺眉:“鹿靈。”
棕色小角頂出花叢,一隻鹿靈跳了出來,漆黑溜圓的鹿眼委屈巴巴地瞧了瞧崔寂,而後躲到崔雪時身後,不出來了。
“你記得它嗎?”崔寂道,“你化形時,便是它守着你。”
“自然記得。”崔雪時摸了摸小鹿腦袋,“可它是漉月尊上的禦靈,尊上身故,它不應該在沉睡嗎?”
“禦靈沉睡的時日與血契維持的時日有關。鹿靈跟随漉月五年,因而漉月身故五年後,它就醒過來了。”
失了禦主的禦靈,心中必定苦悶,崔雪時摘了些果子喂它,又親昵地蹭了蹭它的臉。
一個果子換來一面鏡子,鹿靈蹦蹦跳跳,鹿角上靈流湧動,鏡中畫面也随之變換。
“這是什麼?”
“捕夢鏡。”
“捕誰的夢?”
“漉月尊上麾下,所有禦靈的夢。”
裁月說,漉月身故後,與她訂立血契的禦靈,皆在南殿外的樹林深處沉睡。
崔寂執掌寰日宗時,曾明令衆人不得靠近,否則,若有虎罴一類的獸靈醒來,傷了人可就不好了。
“師姐,你且忍一忍。”
“你要做什麼?!”
崔寂刺破崔雪時手掌,讓她掌心之血滲入捕夢鏡中,又以續血咒替她愈合傷口。
傷口無甚痛感,但那捕夢境卻劇烈顫動起來,鏡中畫面消失後,林間深處倏然響起了無數獸靈的咆哮與啼鳴。
“它們……醒了?!”
崔雪時不敢相信,但她的确能與獸靈共鳴,譬如鹿靈在跟前歡天喜地地蹦來跳去,她就知曉,它在為其他獸靈的複蘇而喜悅。
崔寂挽起她:“走吧,去看看它們。”
二人相攜至林間石山上,下方即是獸靈休眠之所,現下它們已全部蘇醒,憑着血契指引,向新的禦主俯首稱臣。
獸靈與人是不同的,它們表達忠誠和喜愛亦是各式各樣:鴉靈在天空盤旋示意,金翎孔雀朝他們開屏,虎豹熊罴乖巧地翻出肚皮,山泉中的兩隻鲵靈“嗚哇嗚哇”地唱着不知名的歌……
崔雪時不可思議地看向自己手掌,那處傷口已然愈合,可它們分明是漉月的禦靈,又怎會突然臣服于自己?
崔寂知曉她心底疑問,主動解釋道:“自你回來,鹿靈總偷偷來看你。那時我便猜到,禦靈憑血脈認主。漉月以半副骨血為你賦形,應也料到了今日。”
“她是怕護不住我,才将禦靈也留給了我……”
“師姐,如今你就是這三千禦靈的禦主,它們都将聽從你的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