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寂行使了整晚“宗主特權”,崔雪時被他磨得受不住,隻好取消與商術一起尋找靈鼠香苔的計劃,改作陪他一日。
晨起時,崔寂又似吃錯了藥般,央着崔雪時梳妝打扮,為了比見李玄燭時更美,他還挑了一枚螺子黛,親自為她描眉。
“真好看。”他繞行師姐一圈,看了又看,對自己的“傑作”十分滿意,而後從寶匣中取出一枚令牌,珍而重之地系在她腰上。
“……宗主令牌?”崔雪時見那黑鐵鑄面上,鑲了個鎏金的“寰”字,便知其規格不低。
“嗯,宗門上下僅有兩枚,見之如見宗主。”崔寂嘴角噙着笑。
“為何要給我?寰日宗重建是你全部心血,我又怎麼擔得起宗主之權?”崔雪時托着令牌問。
“如今的寰日宗,左右護法你都認識,風弈也與你熟悉,弟子雖不多,卻個個心地良善,很是聽話,若有朝一日……”崔寂停了停,又道,“我并非想将宗門責任強加給你,而是我隻有你,就想把這微不足道的權力也分享給你……”
崔雪時了解崔寂,他今生與前世皆是個木頭性格,隻會傻傻愣愣地對自己好。
隻要他有的東西,甚至無需她開口,他就會毫無保留地送到自己手中。
“我收下了。”崔雪時眼波流轉,牽起崔寂的手,“也承你的情。”
崔寂忽而笑開了,他從未有過像今日這般開心:“随我出去走走吧,我有驚喜要給你。”
兩人出了南殿,并肩東向而行。
自南向東有一片茂密樹林,參天樹木鱗次栉比、遮天蔽日,崔雪時幾次路過,都沒往深處走。
難得的是,崔寂今日沒有穿那黑袍,為了與崔雪時相襯,他特地換上了一件飾着竹紋的雪青長衫,行走在林間,端得是玉樹臨風,俊俏潇灑。
此處靈氣充沛,崔雪時感到頗為舒适,她撓着崔寂的掌心:“雲暄,我想知道,你為何要裝失憶?”
崔寂被問得一怔,心虛地攥緊她的手:“都過去了,師姐就别問了。”
“你說李玄燭比你幹淨清白,你很在意前世之事嗎?”
“我魂魄殘缺,魔氣注定會找上我……可我不想做魔尊,不想與魔物狼狽為奸!哪怕将前世忘卻一日,也是好的。”
“我知道,你是被魔氣欺騙,才與它做了交易,對嗎?”
崔寂垂下眼睑,沒有回答,見前方有垂落的藤蔓阻住了去路,他便俯在她耳邊說:“師姐,你閉上眼睛。”
崔雪時依言閉眼,等到她再睜開時,眼前景象的确教她驚喜萬分!
——此處竟有個與竹菁門一模一樣的百草芳園!
崔寂乖乖遞上小狗腦袋,躬身問:“看還有何處不妥,請師姐指教。”
崔雪時步入園中,放眼四顧,各處景緻盡收眼底。
其實寰日宗建于四兀山上,竹菁門建于虛危谷中,兩處地勢有很大不同,想是崔寂使了禦器之術,易山為谷,才造就了這處小園。
正值初夏,園中花木繁盛,而花木之外更有萬竿青竹,綿延不絕。微風過時,綠波泛浪,送來一片清涼之意。
崔雪時再度閉眼,感受風聲、竹聲和花香:“沒有哪裡不妥。我很喜歡,也很想念。”
崔寂從身後圈她入懷:“我也很想念,想念百草芳園,也想念你。”
二人且走且看,園中處處皆是往日回憶,有竹聲聲滋養槁木所用的花盆,竹聲聲翻閱《六界美人譜》坐過的秋千,還有竹聲聲偷懶時睡過覺的大樹……都與從前别無二緻。
“似有一處不同。”崔寂仰頭看了看,神情略顯不滿,“北地寒冷,時常下雪,而這兒沒有雪。”
“等冬日再來不就好了,”崔雪時擡手,任由一隻蝴蝶停在她指尖上,“四兀山的冬日也會下雪罷。”
“可我不想等。”
崔寂說着,施起禦器之術,将山泉流水引入空中,不多時便凝作片片雪花,紛揚而落。
園中花木覆上白雪,更平添了幾分清澈空靈,恐怕天上的仙人,也比不上園子的主人那般清逸絕塵。
崔雪時拂落他發梢的雪,嗔怪道:“若旁人習得這等法術,定會用來成就宏圖霸業,你倒好,隻為哄我高興。”
崔寂吻過她手指,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旁人怎麼能懂?哄你高興,便是我的宏圖霸業。”
繁花簇擁中的秋千終于等來了它的主人,崔雪時明明能走,崔寂卻非要抱她上去。
他吻過師姐額頭,醞釀許久,才鼓起勇氣喚道:“聲聲。”
驟然間,崔雪時心緒翻湧,她已記不清,有多久沒聽到過自己的本名,這聲“聲聲”仿佛穿越重重時空,将她帶回無憂無慮的少時歲月。
“我還是一截槁木時,就在等這一刻……可是師姐丢下我就走了,百草芳園也被燒成了一團灰燼。”崔寂單膝點地,趴在她膝蓋上訴說着,“你知道,你離開竹菁門後,我有多着急嗎?我尚未化形,隻能追着你的氣息一路找……我以為,你遇上正道仙門就會得救,誰知,最後竟在魔窟中找到了你……”
竹聲聲帶領師弟師妹們出逃,是她命途的轉折點,那樣緊急的情況下,她連活人都顧不上,何況是園中未化形的花木。
“那你可知,我為何要離開竹菁門?”
“因為魔物肆虐,要攻打竹菁門?”
崔雪時搖搖頭:“竹菁門遠在極北之地,避世而居,魔族的目标是九天之上的仙族,他們沒必要舍近求遠,專程來攻打竹菁門這樣的小門小派。”
當時,正道仙門組成的仙盟,在抗擊魔族中節節潰敗,谷墨門于奉仙台請示天谕,希望仙族能予以支援。
然而仙族一旦突破天地屏障,就不可避免地受到濁氣侵蝕,戰力大大下降。
仙魔戰至最為膠着時,司運天官奉東方帝君之命進入上古靈源,開啟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