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璇舞心裡暗罵小瘋子,她在藍慕之手裡吃過不少虧,硬碰硬讨不到好處,也深知她對她那死去的媽所有物十分重視。
今天又不比尋常日子,家裡來了客人。
她正要坦白,餘光忽然瞥到樓梯轉角一抹衣料時,卻變了神色,變得慌張無措。她尖叫一聲,卡着嗓子說,“我,你媽媽的骨灰盒……”
下樓梯的人終于現了身,藍正風飽含威怒的聲音傳來,“藍慕之,你這是幹什麼?”
藍正風在樓上書房聽見驚叫,正好他正事談完,就趕緊下來,沒想又是藍慕之鬧事。
他身後還有其他人——黎庭言和黎父。
黎庭言略過那邊的兩人,沒想到親自目睹了一場家庭糾紛。他早聽說藍家女兒藍慕之跟後媽關系形同水火,傳聞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一回事。看這情況已經不止水火不容那麼簡單。
有客人在,藍正風很生氣,他好面子,更何況在即将結親的黎家人面前上演家庭醜事,愈發生氣。
他呵斥讓藍慕之道歉。
女兒的目無長輩,他不想在外人前惹了笑話,說他教女無方。
藍慕之明白了何大媽為什麼轉變态度,合着就為了這一幕呗。她更意外的是,黎庭言父子出現在這!
這是她的家事,她不喜歡給别人看熱鬧,
可是藍正風讓她道歉,更不可能。
她收斂起了架勢,慢條斯理地扶起何璇舞,語氣溫和,“何阿姨你來說說,你幹了什麼好事?”
何璇舞擔驚受怕,翕動紅唇,吞吞吐吐愣是講不出個所以然。藍慕之見狀,火氣上頭也顧不上外人在場了,她一把扯過何璇舞,“怎麼,心虛嗎?”
如此不顧顔面的任性舉動,徹底惹怒了藍正風,氣得他胸口起伏劇烈,一氣之下甩了一巴掌過去。
又脆又響!
這一掌下來用了不少力,藍慕之臉頰紅印立竿見影,她梗着脖子,瞪大眼睛盯着藍父,仿佛要在他身上盯出個窟窿。
打完藍正風立刻就後悔了,可客人在這,他沒那個臉皮認錯,隻好虎着臉說,“不管出于什麼原因,你這麼對長輩就是不對。”
藍慕之呼吸上下起伏,目光憎恨地看着藍父。過了幾秒,她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背景倔強。
空氣安靜。
藍正風歎口氣,抱歉語氣對黎家父子說,“我女兒從小被寵壞了,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實在是讓二位見笑了,今天恐怕不能作陪,下次我再登門拜訪。”
黎父點點頭,“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們出去。”
黎庭言離開時,注意到何璇舞露出的那抹得意笑容,他淡定扭頭,仿佛沒看見。
送客回來的藍正風鐵青着臉,“你們又在鬧什麼?你也是,明知道有貴客來,就不能忍忍嗎,跟小孩子打鬧一塊,成何體統?”
喲,這是怪她的意思了,何璇舞心裡恨得牙癢癢,表面上一副淚眼婆娑,“你以為我想啊,還不是你的好女兒,進來就找我麻煩,掐我脖子,問我她媽媽骨灰盒的事。”
藍正風氣悶的坐下,聽了何璇舞的話,他一愣,“你跟她說了?”
“還沒,正準備說呢,你就下來了,她以為是我擅自拿走的,對我恨得不行。”
“辛苦你了。”藍正風愧疚道,拉起她的手,“那丫頭越來越缺管教了,這事你别管,我跟她講。”
今天黎家父子過來,談生意是一回事,其實主要的還是兩家的親事。
沒想讓人看了笑話,就因為她媽媽骨灰盒一事。不過,不提起來,藍正風确實把這事給忘了。
他想起了前妻,印象中的她是漂亮的,溫柔大方,善良體貼。
藍正風跟前妻讀書時就認識,他們并非商業聯姻,兩人有感情基礎在,結婚後實實在在恩愛了幾年,可婚姻不是靠感情就能長久的。
前妻過世,他傷心是真的,到底是發妻,辦了葬禮,所有程序填的是他信息,所以當墓園打電話給他說要遷移,他正忙顧不上,便叫了何璇舞幫忙,不是沒想過告知女兒,可他也有心隐瞞。
這女兒叛逆期太長,總要有東西治一治她脾性,收斂着些。
今天打了她,那丫頭不知道還要氣多久。
也正是因為自己的額親骨肉,藍正風又不能不管,他用家裡座機給她打電話,撥過去好幾個,那邊無人接聽。
……
藍慕之被打後,并沒有離開藍家,而是來到了後院。這裡有一個溫室,種着一片火紅的郁金香花海,那是她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花。她為此一直保留到現在,誰都不許動。
秋千上,藍慕之坐着哭泣,不單是為了藍正風的那一巴掌,更多的是她替她母親感到委屈。
死了的骨灰,還要被小三玷污。
其實想想也知道,沒有藍正風的授意,何璇舞哪裡知道,哪裡敢私自移走。
臉上火辣辣的疼,不用照鏡子她都能感覺到腫了。
安靜的後院,傳來起伏不定地抽泣聲。
眼淚滴落木椅,暈開小片水漬。
“不知道的人以為你在哭喪。”
藍慕之頭頂響起一道聲音。
她睜眼開,從下往上移,一雙長腿撞入視線,接着是一件黑色的長毛呢外套,往上是凸顯的喉結,再往上,展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哭聲仿佛被按了暫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