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裡,林語棠的表情一直恹恹的,一副明明心事重重,還強打起精神的樣子。
青知猜測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說了些逗趣的話試圖寬慰她幾分。
宮女送了熱茶進來,青知親手給林語棠奉了茶水,細心囑咐道:“這是今年供上來的新茶,特讓人過了兩遍水,快嘗嘗看可否合你胃口。”
林語棠心不在焉的道了聲謝,伸手便去接茶盞。
青知來不及阻止,“小心燙”三個字還沒能說出來,林語棠就已經端着茶盞往唇邊送,連吹都忘記吹一下。
剛抿了一口,她便被鍋燙的茶水燙傷了舌尖,含着那口熱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眼睛裡都噙滿了眼淚。
青知被她的舉動驚到,連忙從她手中接過茶碗放下,又拿了個空杯子遞到她的唇邊,聲音急切:“快,快吐出,别咽下去,小心把嗓子給燙壞了。”
林語棠順從的就着她的手,将茶水吐在了杯子後,自己接過來放在了一旁,道謝時聲音都帶着幾分啞意,“多,多謝。”
青知招招手,一個小太監走了過來,她先讓人端了盞涼茶來,又讓人拿了冰塊來讓林語棠含在嘴裡,溫聲安撫道:“快含着,能舒服些,若還是疼的厲害,讓太醫來給你瞧瞧,開點燙傷藥。”
她的溫聲細語,讓林語棠的眼睛越發紅了,晶瑩的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裹着她面上敷的厚厚一層脂粉,好不狼狽。
青知被她猝不及防的眼睛弄的手足無措,拿着自己的手帕給她擦眼淚,柔聲哄着:“這是怎麼了?可是燙的太疼了?怎麼就哭的這麼傷心。”
林語棠隻是哭着搖頭,口中又含着冰塊,一句話也說不出,隻含含糊糊的冒出幾個聲調來。
青知擔憂她是被燙傷了,揚聲去叫宮女:“快去請太醫來給林姑娘看看……”
蕭姝和從外面走進來,不明所以的問:“怎麼了,怎就要請太醫了?可是誰不舒服?”
走近後,才看見眼淚落個不停的林語棠,和給她擦淚的青知。
林語棠起身想行禮,蕭姝和擺手示意她免禮,青知順勢起身攙扶住她,讓她坐了回去,自己給蕭姝和讓了座位,坐在了旁邊,簡單的解釋了一句:“林姑娘不小心喝了熱茶,許是被燙着了。”
臉上的眼淚被擦去,敷的那層脂粉也斑駁的很。青知索性叫了水,替林語棠将臉上的脂粉卸了個幹淨,這才露出被脂粉掩蓋住的巴掌印來。
林語棠還想遮掩一二,青知已經看見。
這巴掌印很大,看着像是男子打的,泛着紅腫,可見用力不小。
青知不知道該不該問,擔心戳到林語棠的傷心事。
林語棠哪能看不出,她在蕭姝和的面前跪下,聲淚俱下:“殿下,求您救我。”
口中含着的冰塊已經化了,可說話時聲音還帶着一絲沙啞,不知道是被熱茶燙傷,還是因為來前就哭過一場。
這一幕,将蕭姝和的記憶一下拉回了前世。
前世她剛遇見林語棠時,她也曾這般跪倒在她的轎子前,求她救救自己,隻不過那時的她更加狼狽。
那時的林語棠,隻比現在略年長些,滿臉的絕望與不甘。
她是從花轎中逃出來的,身上還穿着婚服,頭上的發髻、钗環首飾因為她的倉促逃跑,被扯的七零八落,臉上還有不知道從哪兒蹭到灰塵,整個人好不狼狽。
蕭姝和的馬車從花轎旁經過,為了躲避抓她回去的家丁護衛,林語棠沖到了馬車前,攔下了她的馬車。
她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磕着頭,嗓音沙啞的高聲喊着:“長公主殿下,求您救救我!”
每喊一聲,便重重的在地上磕一個頭。
蕭姝和的侍衛還來不及制止,林語棠的額頭便磕出了血,染紅了地面上的一塊青磚。
許是她的模樣太過凄慘,又或許是蕭姝和從馬車出來時,林語棠眼中求救的光戳中了蕭姝和,蕭姝和管了這樁閑事,把她帶回了公主府。
了解後才知,林語棠滿了十六,家中繼母為她訂了一樁婚事,給一年過五十的官員做續弦。
林家是商戶,在京中一無權勢二無人脈,便是家中産業也算不上多大。林父費盡心思、金銀搭上了一個五品官,林語棠的繼母便吹了枕頭風,說服林父隻有姻親關系才是最穩固的。
而林家姑娘中,隻有林語棠恰是待嫁年紀,又不是繼室的親女。
林父在權衡片刻後,便同意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