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截路,地面盡數被血水染紅,屍體四散着沒有人去動,一些殘肢斷臂四散着,極盡血腥。
林語棠蒼白着臉跟在青知身後,一手緊緊捂着嘴巴,拼命抑制住嘔吐的沖動。
原先在其他三處大門就瞧過兩軍對戰的場景,鮮血殘肢飛濺,可畢竟是遠遠的瞧着,沒有這般身處其中來的更為震撼。
季知謙早已丢掉了手中的刀,本是握筆的手上沾滿了鮮血,仍他怎麼擦拭,那股溫熱黏膩感還停留在上面,他隻能狼狽的借由寬大的衣袖遮擋,衣身上的鮮血卻怎麼都清洗不去。
他跟在青知身後往蕭姝和的方向走去,第一次,在見到她時心中沒有任何旖念,隻餘後怕。
想起尚在宮中不知如何的母親與妹妹,季知謙第一次産生了後悔、愧疚的情緒。
在公主府時他想要進宮,想的還是蕭姝和見他在如此時候進宮,定能多看他兩眼,或許會對他生出幾分好感。
而眼下,他卻想着,若是母親與妹妹見他進宮尋自己,定能多安心兩分。
三人中,走在最前方的青知也沒有比林語棠好到哪裡去,一張臉上的血色褪了個幹淨,唇色發白。
她的眼睛直直盯着蕭姝和的方向看,不敢多看其他地方一眼,生怕多看一眼,都會擡不動腳。
當身後冒出那一波叛軍時,她已經絕望了。
可殿下來了。
帶着禁軍的支援來了。
青知隻覺得眼睛裡熱熱的,不知不覺間已流了滿臉的淚,腳步也加快了幾分。
“殿下!”
蕭姝和聞聲看向她,面上也帶了些笑,她再次低頭,微微彎腰用帕子按在檀言昭傷口處。
“按好。”
她的聲音很輕,檀言昭下意識地聽她的話,擡手按住了她的帕子,指尖擦過她的手指,留下一點血迹。
蕭姝和不甚在意的收回手,站直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還不起來?”
說完也不看他,繞過他往青知的方向走去。
檀言昭的視線随着蕭姝和的方向望去,看見青知與她身後的林語棠、季知謙。
他捏緊了帕子,随後沉默的站起身。
帕子上沾染了血迹,還有他攥出的褶皺,檀言昭小心翼翼的撫平,妥帖的收入懷中。
至于自己臉上的血痕,隻是随意的擡手在手臂上蹭了蹭。
蕭姝和走到青知面前,青知的臉上滿是眼淚,神色惶恐不安。
青知的聲音帶着哭腔:“殿下,您,您可有受傷?”
“沒有,我很好。”随身帶的帕子給了檀言昭,蕭姝和隻能扯着自己的衣袖給青知擦淚,聲音溫和:“怎麼哭成了這樣?不是都好好的嗎?”
青知隻一個勁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許是劫後餘生?
林語棠與季知謙走近後,蕭姝和才發現自己猜想錯了,略顯詫異的看向兩人:“語棠,你與季公子怎會在此?”
兩人應是毫無交集才對,前世的林語棠更是因為季知謙把對蕭姝和的愛慕鬧的人盡皆知,産生過厭惡,覺得季知謙輕浮,毀了蕭姝和的名聲,連帶着對季家人也是極為不喜。
林語棠見着蕭姝和,也像是有了主心骨,勉強壓下去那股惡心感後,幾句話解釋了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季知謙也因蕭姝和的話回了神,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依然會為她心動,可那份喜歡卻好似淡了些,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再拘于禮數尊卑,季知謙幾句話說了來意後,從懷中取出那塊腰牌雙手遞上:“殿下,這便是從那人身上搜到的腰牌。”
蕭姝和審視的看了季知謙幾秒,随後接過腰牌,說了聲多謝。
前世因他對自己的愛慕,惹來了不少的流言蜚語,曾讓蕭姝和不勝其煩,也曾因此遷怒于他。連帶着在重生後,那些事還未發生,她隻因沈皇後妄圖用她的婚事來綁定季家,便對他厭煩。
或者,是她想左了。
愛慕一個人本沒有錯,錯的是利用這份愛慕的人。
季知謙直接問道:“殿下,我想知道家母與小妹在宮中可還好?”
檀言昭也走了過來,就站在蕭姝和側後一步的地方。
他的母親與大嫂,也在宮中。
蕭姝和沉默了兩秒,說了實話:“叛軍攻城的消息遞來時,我并不在宴廳,隻聽小太監說母後下令關了千秋宮,所有人不許外出。”
兩人自是知道,千秋宮便是給五公主生辰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