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卻目光幽幽地看向徐盈，“因為真龍已死，天命在野。我若替她除去天命，她便許我榮華富貴。”
徐盈蹙眉，“你是賭徒。”
道士無奈一笑：“殺人這種事，做過一次便不能回頭了。霧山之變我們殺你父母，你長大後知曉一切，必然不會放過我們。比起相信旁人，皇後更信任我們。”
皇後以皇權要挾，加以财富相誘，又因為有共同的敵人，能得摩诃門相助，且徐盈又不是當年難對付的張淑，因而這一趟殺徐盈的代價，和他要得到的相比，實在太小。
徐盈淺淺抿了下唇，嘴角微揚，“可你現在賭輸了。摩诃門門主已死，皇後與你們謀逆之事的證據，已經有人回禀給長公主了。她與陛下一母同胞，想必面對一心要弄死自己的皇後和太子，長公主繼承大統，他才更放心吧！”
道士忽的睜大眼睛，“你、你竟然要扶持長公主？徐家和平安王舊部的心思你不知道嗎？”
徐盈嗤笑道：“你既然說‘真龍已死，天命在野’，想必長公主大權一握，頭件事便是繼續追殺所謂的天命吧！”
“你既然知道，為何不趁機——”道士話音陡然一轉，“你想借長公主的手先除去太子黨？”
徐盈歪了下腦袋，“也可以是借你的手除掉長公主。畢竟在夢裡，我無敵。”
轟隆隆。
驚雷劃破黑暗，徐盈背後的數名殺手在靠近的瞬間，被一名年輕的男子截殺。那人站定後一甩長劍，如輕盈的鹞子猛地撲向一人，橫刀起，血水落，眨眼間他又躍向繼續靠近的殺手，整個人如同他的劍一樣，鋒利幹脆。
餘光散去，密密麻麻的細雨再次降臨，眨眼間身體衣衫被濡濕。
道士的視線落在徐盈臉上，對方或明或暗的神情令他無端生寒，徐盈眼底微微收斂的戲谑被細密的雨水掩下，道士終于意識到她竟然還有心情逗弄自己！
她如此散漫，由着她的劍肆意奔波。
“你、你這個妖女！”他唇角翕動，隻能靠這句壓下内心的恐懼。
他見識過這個羅刹的手段，也知道她和那些處理掉的天變者不一樣。
張淑之女，亦是第二個張淑！
“我允許你最後一次這麼叫我！”徐盈平靜道，“不想再被拉進夢裡斷手斷腳，就老實交代，你們如何确認這個陣法一定是将天變者清除了，而不是送他們回自己的地方？”
道士嚅嗫：“人死了就是死了，還能怎麼确——啊！”
凄厲的叫聲驚動了盤旋在頭頂的烏鴉，它們不時看着地上的食物，最終礙于威懾，隻能守在樹幹上等待機會。
道士臉上的冷汗滾落，他心有餘悸地看着自己還健在的左手，不是方才看走眼了的斷臂，唯有痛楚激出的冷汗還在。
他終于意識到這個天變者和趙恒宇所說的一樣，冷靜又瘋狂！
他驚恐道：“是我師兄！我們幾個裡隻有他知道！師父當年研制出的陣法，可遏制天變者的能力，當年霧山之變就是用的這個陣法。從霧山上還活下來的同門裡，隻有我師兄莫虛子會這個，也是他将陣法交給我們的！
“早些年我随師兄清除其他天變者，聽他說過，此陣一開，異魂皆散。他說天變者都是擾亂天道秩序的人，他們會流落到這裡，便知原軀不在，唯有用此陣清除，才能還秩序安穩。”
徐盈眸光暗了暗，所以她回不去那個世界了嗎？
他急急說着，語速也快了起來，“他在鴻胪寺擺了這個陣法躲着，最是貪生怕死。你若想為你父母報仇，須得解開此陣才能殺他！現下的陣法匆忙擺就，才會被那年輕人毀去，若是鴻胪寺那個，稍有不慎便會拉着解陣之人一起死！”
他咽了咽口水，“現在除了他，隻有我知道如何解陣。”
他觑着徐盈的臉色，讪讪，“你最好不要——”
咔嚓。
被卸掉的左臂重新接上。
道士遲鈍地看了一眼幫他接胳膊的徐盈，心中那一絲怪異和喜悅還未散去，便見徐盈又把他那隻胳膊卸下。
“抱歉，我手笨，得多來幾次。隻是不知道你的手腳，能不能撐到你把解陣方法說完。”
話音落下的同時，這隻臂膀再次被接起。
道士已然說不出什麼話來，但他又不得不說。
“我說！”
徐盈體貼地給他接上，“年紀大的人少耍花樣，不然容易被雷劈。”
道士：“……此陣隻對天變者有用，解陣之人隻要将陣眼毀去即可。以我師兄的謹慎，那陣眼，恐怕在他身上。”
徐盈體貼地給他接上另一隻胳膊。
道士不敢動，繼續道：“但我師兄修為比我高，若是打不過他，解陣之人同樣會死。除非……”
他語氣微頓，“除非西厥那個人會出手。十六年前的霧山陣法，陣眼也在幾位身手高絕的師伯身上，卻依舊被那個人一一擊殺，繼而所有上山的人都沒活着下來，隻有我們幾個修行差的不夠資格上山，才躲過一劫。”
那個人？
徐盈繼續給他接上左腿，“那人是誰？他既然能以一敵萬的功夫，為何沒有趁張皇後報仇時，挑起戰事？”
道士老實道：“這我便不知了，我隻知外人喚他‘衛将軍’。”
徐盈蹙眉卸下他接好的腿，道士大驚：“我真不知！”
徐盈拍了拍手上的血污，平靜道：“最後一個問題，為何你們可以像天變者一樣，出入夢境？”
天變者也好，道士也罷。相互鉗制的背後，是這個世界既不修仙，也非魔幻科研，更找不到變異物種帶來的異能的痕迹，卻能有異于常人的能力出現。
天變者為何會出現，伴随天變者出現的異于常人的能力又如何解釋，以及那麼多的天變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聯系？
這些她都不知道。
就像她腦海中那個不知名的存在一樣，會窺探她的記憶，會說讓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