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曲城近日隻有兩樁熱鬧:趙家大案,永昌郡主入城。
因趙家案子而來的京城協理官,算徐家自己人,用不着如此戒備。
但永昌郡主,這個一開始便令花家頭疼的李氏錢袋子,是實實在在的外人。
何況她行事任性,又愛熱鬧,每每出門,必然要駐足打量街上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許久,看得順眼的,便差人将其帶回郡主府做事。
鳳曲城的百姓大多能自食其力,背靠首富支撐,沒有哪家的父母願意放棄自在日子,将女兒送進郡主府為奴為婢。
可郡主任性,與之争執時,便由護城衛出馬協調,才讓一家暫得團圓。
如此一來,街上的小姑娘紛紛戴起了帷帽,若遇到郡主出門,便躲進最近的鋪子裡,避開麻煩。
這幾日的變故發生時,徐盈還在昏迷之中,她醒後又被大夫再三叮囑不許憂思,徐家也斷了外界消息令她好好養病。
她連偷偷查探柳江白下落也是趁着夜深人靜時做的,自是不知這些,聞言不由得看徐信,“難怪不讓我露面,是怕我也被帶進郡主府嗎?”
不對,她方才易容的身份,是徐家護衛,那永昌郡主見了,也還是想将她帶回府裡。
永昌郡主鬧得這般大,想必那京中來的協理官也知道了此事。
她不怕有人上京參她,也不怕自己名聲有損,是因為權勢太過,還是李氏默許?
不,永昌郡主這個錢袋子并無多少權勢,否則也不會因護城衛稍作阻攔,便棄了捉人的念頭。
那便是李氏默許了。
徐盈雙眸一凝,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她在找什麼人嗎?或者說,她在替李氏找什麼人嗎?”
李氏在找誰,他們心知肚明。
永昌郡主這個看着有些愚蠢的人,這般大肆捉人,在某種程度上也給徐信他們提了個醒。
籍籍無名之輩下落不明翻不出什麼浪花,但名聲大噪的卻不一定。
這便是徐家保徐盈的法子之一。
但眼下永昌郡主已經找上門來了,便說明名聲大噪的幌子或許不管用了。
徐信歎了歎,“她或許是在找你,但和李氏的目的不太一樣。”
徐盈挑眉。
“永昌郡主此人,有些瘋魔。”
柳江白雙眼一亮,抱着手臂往她身邊湊了湊,環視自覺退下的仆從,歪頭問徐盈的時候,眼中有些期待:“要我回避嗎?”
要回避你還湊上前聽!
徐盈搖頭輕笑,徑直将他推進座椅,自己則撈起一塊點心,等着聽這段陳年舊事,柳江白有樣學樣,一副“這可不是我故意要聽的”表情。
徐信沒臉看,這油嘴滑舌的江湖人将阿盈都帶壞了!
等廳中隻剩下他們三人,他才道:“她見過你親生父母,對你母親更是有一種執念。”
執念?徐盈的目光與柳江白的相撞,又默契地轉向徐信。
“二十多年前,你親生父母助如今的陛下上位,用天變者的能力開疆拓土,替李氏穩固江山,你母親所用兵器皆是不曾見過的利器!為了籠絡你親生父母,那位将你母親封為‘平安王’。”
柳江白詫異地看向徐盈,她就是平安王的孩子?
徐盈則是眉宇一緊。女子封王本就少見,原主母親更是暴露異能,恐怕不是好事!
“後來他們提議減輕徭役,為商戶經營開設律法,令男女同學同考,入朝為官,整頓軍制,不問出身選諸多能工巧匠入伍親自教導,更從武将中擇出女子為帥。”
柳江白不由得想起徐盈的那家武館,若他沒記錯,徐盈選的武師裡女子居多。
“但女子為官為帥之言還未實現,反倒勾起了一些李氏勳貴中女眷的野心,她們更是奉平安王為神明,連陛下的旨意也屢屢質疑。昔日在平安王麾下的不少文臣武将,隐隐有擁平安王為尊的勢頭。
“如今的長公主能與太子分庭抗禮,也是受平安王當年所說的女子有才徳亦可治天下的言論而得勢。
“後來平安王便被陛下猜忌,甚至不再念及曾經的從龍之功,動了殺心,于是便有了霧山之變。”
徐盈捏着點心的手一頓,果然是犯了衆怒。
古代女子出類拔萃者其實并不少,但掌權者不喜太有能力的下屬,更不喜有人動自己的權力,哪怕是無心的。
原主父母太過惹眼且難以掌控,又以現代那套治國安民的理論,強加在剛剛換主的專制機制上,必然會被舍棄。
倘若穿三代原主徐盈真的繼承了穿越者能力,在她父母的威望下,難保不會對王權構成威脅。
難怪霧山之變後,李氏還在追殺原主。
看來她的能力,也不能用得太頻繁了。
“永昌郡主那時,仰慕平安王天變之能許久,曾多次入王府拜訪學此能力,但都被拒絕了。
“直到她聽了一個幕僚的讒言,竟認為可以食天變者的血肉,來獲取異能。霧山之變後,她甚至不惜被陣法波及,也要上山取了你父母的一絲殘血服下,雖不曾聽聞她獲取異能,容貌卻是停在了她二十歲的時候。”
徐信遙遙說完,徐盈卻眉頭緊鎖,道出一個冰冷的猜測。
“那她如今堅持要見我,是發現了我的身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