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弟子快活地從花小烏手裡溜走,躺在了地上。
結界落下,花小烏想找主持的管事報告比賽的水分,管事老頭卻一敲鑼鼓,一改往日的兇狠,谄媚地朝他擠眉弄眼,“小烏大人,本次弟子考核第十名,花落您家~還不快去和少主道喜~”
一片虛假的歡呼祝賀裡,閻漠勾了勾手指,示意花小烏過去。
花小烏一靠近,閻漠就察覺這小鬼又不高興了。他不悅蹙眉,見這粉紅色衣服的小人遲遲不肯坐他身邊來,不耐煩地“啧”一聲,身後的小弟便目光陰沉,蠢蠢欲動起來。
花小烏立刻乖乖貼去閻漠身邊。
“少主,”頭一擡,小狐狸又裝出一副梨花落雨的模樣,“我膽子可小了,保護不了少主……”
閻漠冷嗤,“别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心思,不想跟着我,隻想整日在水漪閣遊手好閑是吧?”
花小烏抹眼淚,眼神誠懇真摯,“不是這樣的,自從被青霄劍盟盯上,我天天做噩夢……”語畢,抽噎一下,眼眶紅彤彤的,看着十分可憐,“若是以後少主遇見了陸星岚,我一時害怕,躲進少主懷裡,壞了少主的仙緣怎麼辦呢……”
提到陸星岚,閻漠面色一暗。自從眼線丢了,他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陸星岚。驚鴻一瞥,在時間的蹉跎下,竟也如迷霧般模糊。
想到這,他煩躁起來,陰晴不定的紅眸盯着花小烏。
都怪這該死的小鬼,日日鬧騰,吵得他分神。
但小鬼撒嬌拿喬的樣子,又像小時候養的那些沒有靈智的小兔小狐,乖乖巧巧地依偎,讓人心軟。他從小娘親早逝,父尊又一心修煉,能陪伴他的隻有這些。可父尊卻覺得小獸蠢笨,喜歡小獸的他也優柔寡斷,沒有半分血性魔氣,因此尤其不待見他。
他隻能照着父尊期待的樣子成長。年少時熬過來的孤獨,在成年後,變成了執念與乖戾。
“近日沒有岚兒的消息,你跟着也無妨……”他伸手想碰一碰花小烏的臉,卻被突如其來的大喊聲打斷。
“少主!”一個小弟跌跌撞撞從人群中沖出來,“陸星岚!陸星岚他要去羅刹鬼市!”
這小弟很不起眼,閻漠甚至記不得他的名字,對他帶來的消息也毫無信任,“哦?”
那小弟跪在地上,高興地跟發了大财似的,“今日休沐,我撞見了青霄劍盟那群哭喪的白衣裳,領頭的正是陸星岚!”他撓撓頭,“我就悄悄偷聽,聽到陸星岚似乎要去羅刹鬼市的那個——那個叫什麼名字……紅塵舫!對,就是紅塵舫!”
他讨好地窺閻漠的神色,卻不見閻漠大喜賞他金銀,而是眉宇一擰,眼底閃過一絲陰翳,“你說他要去哪裡?”
“紅塵舫……”小弟察覺不對,縮頭不敢再看。
這話論誰都不信。羅刹鬼市是連魔修都忌諱的黑暗交易場,吃人不吐骨頭,紅塵舫更是風流地,陸星岚谪仙般的人物,連衣袂都不曾沾染浮塵,兩者完全不能想象在一起。
但這是近日來能得到的唯一關于陸星岚的信息。
閻漠沉默片刻,還是點了頭。左右護法都不在,他準備帶上黑衛一同前去。餘光一掃,捉到了花小烏蹑手蹑腳逃跑的背影。手一揮,花小烏就被黑衛們提溜帶走了。
羅刹鬼市,市如其名,陰森森如鬼窟一般。它坐落在地下海域,方圓萬裡都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唯有交易的舫船亮起的一簇簇幽暗的鬼火。
花小烏換了套灰撲撲的衣裳,苟在閻漠很遠的地方不吱聲,鬼鬼祟祟東看一眼西看一眼。
周圍都黑壓壓的,他那張小臉白得點眼,被黑衛提着的油燈一照,灰頭土臉地有些可愛。閻漠心下有些奇怪,這小東西這幾日仿佛變了脾氣,鬼市這麼駭人,也不見得他鑽來求庇護。
踏上紅塵舫,無數幽幽倩影香薰缭繞地迎來,閻漠被熏得頭暈,額角青筋暴起,看舫主跟看一件死物似的,“可有青霄劍盟的人來過?”
舫主戴着副慘白的臉皮,朱紅唇森森露出白牙,絲毫不露怯,“這位公子,咱們這兒從不記客人的身份,您要找人,自個兒尋去罷。”
黑衛拔劍,卻被閻漠按住。
“這兒全是他們的人,不可輕舉妄動。”他聽說過鬼市,裡面的魑魅魍魉自成一派,比他們幻月閣還邪乎。
進舫就得花錢,不然就等着屍沉海底。舫主接過閻漠手裡沉甸甸的袋子,笑得更是人不人鬼不鬼,把衆人領去了舫閣裡。
花小烏一直躲在黑衛們中央,跟進鬼屋似的,摸摸索索隻敢盯着地闆。黑衛護送閻漠進舫閣,便留下兩個修為最高的,其餘的四散開尋找陸星岚。
花小烏想待在閻漠身邊,又怕閻漠真找到了陸星岚,到時候陸星岚将他的事情盡數抖落,他真得交代在這太陽也照不到的鬼市。這兒鬼這麼多,投胎得排隊到猴年馬月去。
于是他便不遠不近随機跟了個黑衛,總不能瞎貓碰上死耗子,正巧跟着的這個就抓到陸星岚了吧?
他美滋滋打着算盤,忽然被一隻冰冷的手捂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