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烏不解地看她。
“你現在正在笑呢,小烏。”
後來,院長去世了。花小烏看着院長瘦小老邁的身體,被充斥火焰的鐵籠子吞噬,變成了輕飄飄的一抔灰。他緊緊抱着骨灰盒,在衆人的指指點點下,又聽見了那句話。
“你看,他一點表情都沒有,怪物。”
花小烏并不在意。在新院長來之前,他學着院長奶奶,将孤兒院管理得井井有條。
新院長來了,他就去收拾院長奶奶辦公室的遺物。
東西很少,和那抔骨灰一樣輕。他抱着遺物走出孤兒院,忽而又看見了滿街繁茂的桃花。
又是春天了。
回過神來,衣襟濕透,淚流滿面。
從此以後他便很愛哭,哭完心裡就舒服很多,活得也就更開心。随着長相越來越漂亮,他也發現了自己哭會讓人心軟,便把這個當作生存的本領之一。
比如現在,他不敢去給閻漠擁抱,隻能膝行上前,枕在閻漠的腿邊,閉着眼,鴉羽般的睫毛顫抖,淚珠滾下,咬緊雙唇,冒着掉頭的危險去賭一賭自己的命。
每次奶奶的懷抱都會給他莫大的安撫。
隻希望閻漠也能稍微壓制一下怒火。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觸碰的一瞬,他感到閻漠周身一僵。
“少主,您不要生氣了……”
他輕輕用沙啞的哭腔道。
“我害怕。”
花小烏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一直努力感受自己的脖子還在不在。總之閻漠并沒有動,也沒有砍他。
貼久了,溫熱透過閻漠的衣料,觸碰花小烏的臉。
“少主?您還生氣嗎?”
他睜開眼,卻正好碰上閻漠伸來的手,似乎是要摸他的臉。
而在對上花小烏疑惑眼神的一瞬,閻漠猛地醒神,一把推開花小烏,惡狠狠道:“滾出去。”
花小烏又一次保住小命。
他喜出望外,利落往地上一磕:“既然少主消氣了,小奴就退下了。”接着火速回到了自己的毛墊子上。
左右護法站在不遠處,見花小烏出來,寝居也恢複了安靜,面具下的眼神充滿了欽佩。
花小烏察覺出四面八方投來的崇敬,嘻嘻一笑,深藏功與名。
他打了個哈欠,看了看附近的黑衛,指揮其中一個幫忙擋了擋燭光,倒頭就睡。
醒來後,變天了。
他又躺回了柴房。
花小烏一個鯉魚打挺,先去看了看自己的私房錢,那幾個銅闆還在不在。萬幸,銅闆們無人問津。
雖然柔軟的毛墊子也跟着來了,但花小烏沒能再去掃少主閣的地,管事每天攆他去很遠的閣樓掃,甚至少主常去的校場、藏珍閣都不許他靠近。
花小烏倒不以為然,為了吃幾頓飽飯,每天把腦袋栓腰上的日子可一點也不好過。
領教過閻漠這喜怒無常的性情後,他也算明白所謂的伴君如伴虎了。這種老大不伺候也罷。
本來他就不願意跑去風口浪尖,能當個路人最好,能保命。他可是身穿!鼠了就全完了!
花小烏勤勤懇懇掃了幾天地,看見有人和管事求補上月的休沐日。他想起自己當時在閻漠的少主閣待着,也錯過了統一的休沐,便跟着去和管事提。
沒曾想,一向兇殘的管事老頭瞟他一眼,竟然點了頭。
花小烏心花怒放,把該掃的地掃好,趕着最後一刻去賬房,想把未取的俸祿領了。
剛繞過廊柱,門縫吱嘎一聲。他擡頭,正撞見洛臨鬼鬼祟祟地從賬房門口鑽出來。
洛臨一見花小烏,吓得渾身一抖,大叫一聲。
花小烏也大叫:“啊!哪來的癞蛤蟆會說話!”
“别給我嚣張!”洛臨沒好氣地罵道,“這個時辰你亂逛什麼?!”
花小烏翻了個白眼,惜字如金:“拿俸祿。”
“賬房先生早就走了。”洛臨腫脹的魚眼滴溜溜轉了轉,忽然笑了,“你不會是來偷東西的吧?”
花小烏看了一眼窗戶,裡面黑漆漆的,看來古代的打工牛馬也會摸魚早退呢。
他靠近廊柱,計劃好逃跑路線,才回頭罵了一句洛臨:“你才偷東西呢!臭老鼠!”說完一溜煙跑了,洛臨施法都追不上,遠遠地氣急敗壞。
翌日,花小烏領了饅頭便來賬房取錢,賬房外卻人山人海。
他踮着腳看,見賬房先生激動地唾沫橫飛,正跪在閻漠的左護法面前說些什麼。
花小烏想了想,還是等午後再來,穿過人群時,卻聽見了議論。
“少主的蛟龍紗好像被偷了……”
“啊?那可是上品法寶,價值連城啊!”
“據說是昨晚丢的,少主要送去青霄劍盟,殇翼大人幫少主去藏珍閣取了,暫時放在賬房等着記錄,結果一夜之間不翼而飛!”
花小烏忽然回憶起昨夜洛臨十足的偷感,心裡一沉。
這老鼠不會真是來偷東西的吧?
他正想着,人群裡卻傳出幾個清晰而響亮的質問。
“昨夜,我看見柴房那位回來的特别晚啊?”
“喂,花小烏,你昨夜做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