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烏聽着周圍的喧嚣,迷迷糊糊要跟着喊兩聲,卻被不知從哪裡伸出的手狠狠推翻在地。
他本就虛弱,餓着肚子睡覺,醒來不甚清明,壓根來不及反應。
被架起時,花小烏吓得睡意全無。方才的喧嚣早停了,隻剩躲在暗處的譏諷。
“是花小烏。”
“哈哈哈,活該。”
“怕不是要掉一層皮咯,可惜了這張臉。”
花小烏一聽,索性往人群裡生氣地瞪去。隻要是張笑臉,他就瞪得更兇狠,牢牢把這些幸災樂禍的臉記住了。哼,待他爬上去有他們好看的!
他腦瓜子一轉,上次扛着閻漠回幻月閣,那一匣金不要了,這次就和閻漠讨條命吧?
抓他的人是閻漠的左右護法,一對戴着獠牙面具的雙生子,粗粝的大手像鷹爪般死死鉗着花小烏的雙臂,将他拖上二樓,丢到閻漠的床榻前。
閻漠的冷笑懸在他頭頂。
“你想怎麼死?是扒了你的皮挂在幻月閣門上,還是去喂妖獸窩?”
花小烏爬起跪縮成一團,任由眼淚撲簌簌地落在地上,還悄悄咬了咬嘴唇,好把吃不飽飯沒血氣的模樣蓋一蓋,顯得可憐漂亮一些。
他哆哆嗦嗦地答話。
“尊主閉關,少主傷病,仍堅持呼籲弟子們和正派那些僞君子抗衡,小奴心裡感懷不已,便偷偷抹眼淚,不留神被人推了一把。”
“若能讓少主此刻開懷,小奴丢一層皮也無妨。”他說得情真意切,語畢小心翼翼擡頭,水盈盈的眼盛住了閻漠漫不經心的臉。
果然,閻漠掀起的眼皮定住了。
花小烏心裡一喜:“少主,您還記得我嗎?”
“什麼?”
接着,是輕飄飄的一句。
“砍了。”
花小烏登時五雷轟頂,左右護法迅速将他叉住,往門外拖去。他一掙紮,袖子裡的柿餅掉了出來,吧唧落在地上。
這下花小烏是真哭了,眼淚滾滾往外流。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開束縛,将地上的柿餅塞嘴裡。
他想自己都要死了,也要吃了那塊柿餅墊肚子,免得閻王爺誤判他是餓死鬼。
餓死鬼嗓子眼細,吃貢品都吃不痛快,隻能尖着長嘴巴聞個味道。雖然他可能是個沒墳墓的孤魂野鬼,連貢品都沒有。
閻漠示意護法退後。他打量花小烏,蒼白一張小臉,腮幫子鼓鼓的,努力地嚼柿餅,泛紅的眼眶淚珠子争分奪秒地流。
他終于記起了這張臉。
月光下,一聽到有一匣金,便谄媚地恨不得長出一條狐狸尾巴來,軟綿綿的指尖撫上他的手臂,沾着血污的小臉笑得燦爛。
閻漠蓦地一笑。
“樓下撿的啊?”
花小烏惡狠狠地盯他。反正橫豎都要死了,他完全沒了方才凄婉愁态。
這眼神攻擊力為0,閻漠挑挑眉:“你不怕我挖了你的眼睛?”
“挖就挖,反正我記住你的樣子了,吃了柿餅餓不死做不了餓死鬼,我做個惡鬼!天天纏着你!”
閻漠覺得這隻自不量力的小狐狸好笑:“就你這前胸貼後背的樣子,不是餓死鬼還是什麼?”
花小烏一聽,一骨碌從地上起來,一屁股坐在閻漠床榻前的案幾旁,把幾個幸存的糕餅仙果碟攬到懷裡開吃。
剛才左右護法半天沒動靜,他便知道閻漠殺心褪了。就算閻漠現在命人來殺他,他也無所謂。
反正該吃吃該喝喝該鼠就鼠。
花小烏将腮塞得滿滿的,吃得不亦樂乎。他不敢看閻漠,生怕擡眼就讓閻漠想起自己睡覺的事,又要拖他去處置。
閻漠瞧這小子低着頭,長長的睫毛帶着淚珠,一副貪生怕死的雞賊樣,心情舒暢不少。
白日,那些正派高高在上,将他貶作塵泥。閻漠素來我行我素,倒也不理睬。隻是他貌若谪仙的心上人,連一個眼神都不願給他。
“既然這麼愛吃,你們就盯着他吃,不吃完不許睡。”閻漠吩咐左右護法,側身躺回床榻,垂下帳幔。
看着滿桌的糕餅都是自己的,花小烏哪裡打過這麼富裕的仗,不由自主就笑了。他慢悠悠地嚼糕餅,琢磨着左右護法犯困的時候,摸幾個藏兜裡。
然而,一個時辰過去,隻有花小烏困得暈乎乎,被左護法拿劍柄敲了敲發旋,吓得一個激靈。
護法修為高,顯然不怎麼休息也無大礙。
花小烏擡起頭,蒼白的臉頰上泛着困倦的紅暈。他打了個哈欠,桃花似的眼眸濕漉漉的,小心翼翼瞟了一眼床上的閻漠,偷偷摸摸揀過兩塊雲狀的糕餅,獻寶似的攤開,遞給左右護法。
wink~
左右護法:……
刀鋒半出鞘,花小烏已經識趣地把糕餅塞進了自己嘴裡。
他眼前越來越模糊,直到歪倒在案上。但這一次,沒有劍柄再來錘他的頭。
…
迷迷糊糊中,花小烏摸了摸身下,竟不是熟悉的土坯!
他猛地坐起,狐疑地看向地面。
地上是一塊動物皮毛的墊子。地闆不是土,而是花紋繁複的柚木。他立刻捂住眼。
難道是昨天閻漠被自己的美色吸引了?他要飛上枝頭,小烏鴉變鳳凰了?
不行,他可不想和炮灰攻在一起,隻想留條小命而已。
花小烏慢慢張開手指,眼前并不是奢華的寝閣,而是隔幾米駐守一個黑衛的廊道。
他擡起頭,看了看頭頂鑲金的牌匾:少主閣-雷霆軒。
原來是在閻漠的寝居門前。
他松了口氣。
“醒了?洗幹淨帶進來。”閣内傳來閻漠懶洋洋的聲音。
左護法施了清潔術,花小烏周身一涼,好像被水潑洗了一遍,但渾身都幹幹的。
洗幹淨?什麼洗幹淨?
在那一瞬,花小烏想了很多,這是要給少主侍寝?不對,侍寝怎麼還給他睡大門,而且閻漠喜歡的是陸星岚啊。
花小烏又被左右護法架了進去。
閻漠正倚靠在窗邊,桌上擺着琳琅滿目的菜肴。見花小烏來了,便示意右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