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男人間才懂的意思。
周域看向他的目光愈發深沉:“聞總,家庭聚餐就不必說這些了,感情的事兩情相悅最為要緊,強求的結果隻能是兩敗俱傷。”
周韫坐在中間,仿佛置身火爐之上,來自左右兩邊是不同程度的火,燒得她坐立難安。
這頓家庭聚餐已沒有留下的必要,一時沖動下的決定和說辭,緻使事情逐漸走向不可控。
周韫準備拉上聞澍找借口先離開,對面有人先她一步開口——
“沒錯,兩情相悅最為要緊,”姜千盈眼眸含笑,盯着周韫,以未來嫂子的口吻開解她,“小韫以前在學校追求者很多,但她有自己的堅持,我曾問過她喜歡什麼類型的男朋友,她沒回答,今天再看,大約就是聞總這樣的人中龍鳳吧?”
兩年前周韫領教過姜千盈四兩撥千斤挑事的本領,可以說殺人于無形,一番話設下幾個坑,稍不留神,全部坑都會踩一遍。
姜千盈的話細聽之下很正常,若清楚她為人再細細分析那番話背後的用意,就會明白從第一句開始宣示主權,陳明她與周域兩情相悅。
第二句開始,告訴大家周韫在學校異性緣很好,而包廂内還有長輩在,說這樣的話隻會給長輩們塑造私生活有點亂或不檢點的形象。
第三句則是着重點明過去曾問過周韫喜歡類型,但她沒有回答,為什麼不回答?自然而然引衆人重新憶起日記本事件,不回答的緣由當然是心有所屬,而所屬對象是周域。
最後一句挑事味道過于明顯,逼周韫此刻要麼承認和聞澍關系匪淺,要麼否認讓聞澍誤會,畢竟圈内人盡皆知當年她對周域的心思。
周韫偶爾感慨姜千盈心機城府若是用在正處,想必大有可為,可惜她陷入情情愛愛中,滿腔真心唯付周域,用現今的話來說:戀愛腦晚期。
包廂内的人都在等周韫給出明确答複,就像兩年前,不同的場景,不同的人員,卻在進行一場和過去并無區别的逼迫,以及針對的對象。
頸後的手不動聲色輕捏,疼不至于,卻足夠讓周韫清醒,好似在說:她的身後并非空無一人。
她差點忘了,和兩年前最大的不同,有了聞澍的存在。
這位不受任何人轄制,獨做自己的幕後大佬,正坐在她身旁。
“優秀的人追求者自然不會少,與其問我喜歡什麼類型,倒不如說時間在變,人的喜好和心性也在變,沒有定數。”周韫緩緩起身,“工作上還有事,就不聚餐了。”
她沒有去看對面幾人是何臉色,隻想盡快離開,注意到聞澍仍氣定神閑坐着沒有想走的意思,伸手拉住他手臂,以一種熟悉的口吻提醒:“你不是也有工作上的事?”
“有嗎?”他擡颚看她,眼底浮現一絲戲谑,“我怎麼不記得?”
“你記性不好。”周韫擋住其他人視線,拉着他的那雙手用力掐下去,“宋總助聯系我了。”
周域看得真切,拿出哥哥的譜,沉聲開口:“既然聞總還有工作要忙,今晚的聚餐我們就不強留了,改天正式邀請,還請聞總到時候願意賞光。”
周域的話說得很正式,每一個字飄拂在半空中鑽進周韫耳裡。早在兩年前就知道的事實,如今再次經曆他的無所謂,心髒仍不受控制抽痛了一下。
這兩年,她和周域的聯系越來越少,自打他正式接管碩騰以來,私人時間幾乎也挪給了工作,周韫想過主動打電話,就像過去一樣,說着身邊發生的細碎小事,閑話家常般的聊,但那串手機号始終摁不下去。
漸漸地,她忙于工作,忙于忘記,忙于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逼迫自己不去想有關宿沅的一切。
回來後,看到手機屏幕亮起那串熟悉的号碼,即便裝得再淡然,接通電話那一刻,呼吸還是緩了下來,去留意他說的每句話。
就像此刻。
氛圍略微靜默,誰說話似乎都不合适,但若一直僵持,家庭聚餐就變了味,還沒吃都飽了。
周伯岑想出聲打圓場,剛說出一個“你”字,聞澍已起身攬住周韫細肩,在他們注視下,一句暧昧回複輕松化解:“正好一起回去工作。”
他甚至連拒絕的機會都不曾給她,寬大有力的手掌完全攏住她肩膀,提醒式的用力一捏,她整個人肩膀一縮,視覺上看起來像是窩進他胸口。
當着幾人面,周韫幾乎是被強行架着出去,直到身後傳來包廂門輕輕關上的聲響,她扭動肩膀嘗試從他手中掙脫,“你能不能……”
“噓,”聞澍垂眸看她,“後面有人。”
周韫小幅度轉頭,剛好撞上出來的俞穎,她佯裝出來接電話的樣子,時不時打量他們,戲挺足,隻是太過想知道他們關系究竟如何,自己都沒發覺即便是接電話,走出的範圍距離包廂挺遠了。
“我去和她說清楚。”周韫作勢要回去找俞穎。
搭在肩上的手重新使力,耳邊傳來他低沉的嗓音,安撫她:“會有人處理。”
周韫怔愣片刻,還在想誰會處理,身後傳來俞穎尖銳的嗓音,從她嚷嚷的話裡,依稀能聽到自報家門的狂妄和收拾别人的威脅言論。
周韫不想去看她是否狼狽,和這種人粘上極有可能甩不掉,盡快離開才是上策。
周圍圍觀群衆越來越多,駐足停留,看俞穎發瘋般嘶吼拉扯,嗓門大,聲音尖細,咋咋呼呼起來整間飯店都能聽見。
人群中有人在問飯店經理怎麼不出面處理,最後确實出來了,卻不是處理俞穎,而是看熱鬧的吃瓜群衆,解散聚集的人群。
有人用手機拍下視頻,拍攝進度被黑暗籠罩。人高馬大的身軀像堵牆伫立面前,沒有給拍攝者任何反應的時間,手機拍攝的視頻被強行删除。
個别人站出來指責他們跟□□似的,經理主動解釋緣由,圍擁的人群終于散開,留下俞穎一人被幾名保镖控制,動彈不得。
她原本還在想飯店從哪兒找來的保镖,看起來像是練家子,再看不遠處準備離開的兩人,反應過來,扯着嗓門喊:“周韫!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