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沒有猶豫,話音剛落,通話結束。
車内傳來一聲低沉的笑,這時候的笑意除了揶揄還能有什麼。
周韫緊握手機,努力屏蔽聞澍帶來的影響,情緒平複後重新解鎖手機,指腹快速劃動,在通訊錄中找到一位熟悉人名,指尖懸停名字上方幾秒,最終還是摁下,撥通了對方電話。
慶幸,等待的時間并不長,手機傳來略微青澀的男聲。
周韫斟酌再三說得比較委婉:“張津銘,能請你幫個忙嗎?”
“幫忙?”張津銘剛停好車,熄火後,關了免提把手機貼在耳邊,“可以啊,韫姐要我幫什麼忙?”
“陪我去參加今晚的家庭聚餐。”周韫咬住下唇,難以在聞澍面前說得太過直白,磕磕巴巴幾下後,找了一個對方懂自己也不至于面子全無的說辭,“需要應付家裡長輩。”
張津銘拖腔帶調地“哦”了一聲,以過來人的身份表示理解:“韫姐你早說啊,是不是要我冒充你男朋友,躲過今晚長輩們圍追堵截?”
周韫松了口氣:“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我當多大的事,”張津銘看了眼表盤,“家庭聚餐什麼時候?你順便把地址也發給我,周家的聚餐應該需要穿正式點吧?”
正式點……
周韫腦海中掠過姜千盈說的話,“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正裝。”
“行,我回去收拾收拾,争取不給你丢臉。”
張津銘挂了電話,手心汗濕一片,從副駕儲物箱裡抽兩張紙巾胡亂擦了一下,視線不經意落在後視鏡裡,下意識調整坐姿,左右轉臉看看自己,這張臉還算……可以吧?
電話挂斷,周韫心裡輕松不少,望着窗外一掠而過的樹影街景,微微出神。
“就為了氣周域?”
她聽到了,沒回頭,更不想解釋。
聞澍專注開車,嘴也沒閑着,時不時溢出幾句陰陽怪氣的風涼話,“張津銘就是今天跟在白覃身後的男人吧?”
周韫微微轉頭:“你怎麼知道?”
她肯回複,話題自然而然開啟了,聞澍眉梢微挑,對自己行事風格高度贊譽:“我會打無把握仗嗎?”
是了,他讓宋冕出面通知嘉聯前往晟弘,又讓豪利的人過去,想必在此之前對每一位員工的背景都有初步認識,誠如他所說不打無把握的仗。
既然舊事重提,周韫幹脆把話敞亮了說:“你讓豪利道歉,之後會和嘉聯合作嗎?”
聞澍轉動方向盤,一本正經:“應該說嘉聯除了晟弘,别無選擇。”
因為豪利接下來會不留情面圍剿嘉聯,不論新的合作商是誰都難逃姜家這座大山淩逼。
周韫混沌的大腦逐漸清醒,微轉的臉徹底轉向他,身體完全側過去,平靜面容下難掩眸底愠怒:“所以你設局讓豪利不得不放棄和晟弘的簽約,姜嚴彬拿你沒辦法自然不會放過白覃,嘉聯隻能找你合作。”
前方紅燈亮起,聞澍慢慢踩下刹車,轉眸看她時,眼底勢在必得的信心間接回複了周韫的話。
她迅速回憶從宋冕出現再到會議室内發生的一切,原來都是局,是他精心設下的局。
過往聽過有關他的傳言正一點點得到應驗。
周韫為自己一時失誤懊悔,居然會相信他當時的行為是站在他們這邊,其實不然,他在為晟弘考慮利弊,如何以最小的方式赢得最大的收益。
話說到這兒,事情已經明朗,周韫主動詢問:“你想怎麼樣?”
前方紅燈正在倒計時,聞澍盯着閃動的紅色數字,将一份一早備好的文件撂到她腿上。
是晟弘和嘉聯合作研發的合同,條件要比給豪利的更低,嘉聯若是同意,基本沒什麼油水可撈。
周韫捏着文件夾幾近變形:“聞總怎麼不幹脆明搶呢!”
他斜睨她一眼,嚣張至極:“現在不算嗎?”
這是周韫人生第一次陡生出無力感,階級之分,身份有别,背景懸殊,都是懸在她頭上的警報器,提醒她隻是普通人,一個被周家收養的孤女,無權無勢,鬥不過面前這尊大佛。
這份文件拿給白覃看,隻怕她的反應怕是要吃人,保不齊當面把文件摔到聞澍面前。
周韫折中道:“我不是嘉聯拍闆的人,這件事聞總最好找白覃說。”
“找她或找你沒區别,”聞澍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輕敲兩下,“聚餐地址。”
他思維跳動太快,以至于話題轉得毫無壓力,難的是周韫,在他跳脫的話題中尋找一個平衡點,努力跟上他。
“你不是要去四崎山?”
“不去了,”他踩下油門前,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我去看看今年奧斯卡花落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