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韫從融城回來隻聯系了好友白覃。
從機場出來,周韫和她通了電話,推着行李箱看熟悉的車慢慢停下,副駕車窗露出白覃歡迎的笑臉。
周韫把行李箱放好上車,車子緩緩駛離航站樓。
白覃将車載音樂關上,溫聲道:“你說你回來臨時決定就算了,還不讓我來接,在融城待一段時間,喜新厭舊我了是吧?”
“少一個人知道少點事。”周韫靠着座椅,連續打了兩次哈欠,“你的事怎麼樣了?”
不提還好,一提白覃頭發根都快豎起來了,面露兇光,準備吃人的架勢:“真不要臉,雖說我是小門小戶工作室,但維護自家人方面絕不退步,聽說對方來頭很大,請的律師團都是宿沅頂尖團隊。”
周韫聞言,沉默片刻:“産品經理和設計師都怎麼說的?”
“老袁你知道的,工作室建立到現在,他算是半個股東,産品研發方面他隻會比我更上心,”白覃看了眼左視鏡降低車速避讓車輛,“至于秦放,你見過,悶頭設計别的一概不管。”
周韫沒在第一時間作答,對白覃的話深究過後給出推測:“對方比你們約定時間提前了一個星期,晟弘既然沒提出異議,說明有簽約意向,與其阻止簽約,不如先找到内鬼。”
白覃輕歎:“所以說有備而來,恰巧那幾天監控出現問題,想揪出内鬼比我追宿沅首富還難。”
“那也不一定,”周韫難得開玩笑,“宿沅首富就是晟弘聞總,你把人家追到手,不用擔心簽約問題了,一路綠燈。”
白覃抽空瞪她一眼:“我是多想不開去追聞澍,那些傳言吓都把人吓死。”
聞家在宿沅是較為特殊的存在,政商都有人,不單單是隻有錢的事,這種身份的人敬而遠之不會錯,真玩起來也是給人提鞋的份。
周韫望着窗外一時無言。
正好前方紅燈,白覃将車停下,憋了一路的話最終沒忍住,“話說,你這次怎麼突然回來?搞得跟突襲檢查似的,得虧你不是我老闆,要不然我得吓死。”
白覃調侃完,緩了緩,神色正經起來:“你回來這麼突然,應該還沒和他們說吧?”
周韫眼睫微垂,半晌才道:“沒必要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次回來也不算突然,周韫張了張唇想和白覃解釋一二,腦海中浮現一張張郵件,裡面的内容她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幾封匿名郵件,并不在同一時間發送到她郵箱,沒有規律性,以至周韫沒法找出端倪。起初以為是惡作劇,直到那些照片出現在眼前,她知道對方是有備而來。
花了一筆錢請專業人士根據郵件追蹤對方ip,那人似乎早已料到她會有此舉,ip在國外,超出她可以輕易查到的範圍。
手機振動不斷,周韫思緒被打斷,看了眼屏幕,來電顯示的名字讓人心下一沉。
白覃看出她遲疑,作為朋友,該安慰的時候會安慰,該勸說的時候也該勸說,“接吧,總不能躲一輩子。”
周韫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把手機放在耳邊。
“回來不打算說一聲嗎?”舒蕙擡了擡手示意美甲師停下,“将你養大一場,沒想到還是從别人口中得知你回來。”
兩年前一個日記本攪動天翻地覆,而把本子拿出來的人是周韫未來嫂子——姜千盈。
如果可以,周韫希望大學時候和她沒有任何瓜葛。
姜千盈在拿走日記本前,以不住校為由搬出了宿舍,為此周韫還難過許久,畢竟從大一開始除了白覃,屬姜千盈和她關系最好。
日記本交到舒蕙手上那天,周韫正值大四實習期,每天起早貪黑跑,就為了省下在外租房的住宿費。
舒蕙電話打來時,她剛結束一天的工作,準備坐地鐵回學校,接到電話要求她立刻趕回去。
周韫以為是家裡出了大事,打車回的周家。
直到現在她還是沒法忘記推開門進去的那一刻,客廳沙發坐滿了人,進去的一刹那,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她身上,無一例外的憤怒與責備。
姜千盈并不在,但姜家兩位長輩都來了,坐在一旁雙人沙發挺直背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周韫急匆匆趕回家,連口氣都沒喘過來,舒蕙将日記本扔在茶幾上。
“哐當”一聲,玻璃杯禁不住突如其來的沖擊,滑出一段距離,從茶幾沿邊順滑掉入地毯上。
滿杯水灑得到處都是,玻璃杯撞上沙發腿,清脆的撞擊聲也阻止了杯子繼續滾落。
周韫記事以來很少見到舒蕙動怒,多是嚴肅的姿态,雖闆着臉倒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她甚至還沒問一句怎麼了,舒蕙先發制人:“日記本是你的嗎?”
周韫瞥了眼,眉心瞬攏。日記本上貼着一張拍立得照片,是她生日那天和周域的合照,她把照片貼在日記本軟封皮上,能和她日記本重複的概率幾乎沒有。
舒蕙久等不到她的回應,心裡有了答案,起身時順手拿走茶幾上的日記本,慢慢走到周韫面前。
“這裡面寫的内容都出自你手?”
空氣中的浮塵似乎也随着周韫的呼吸飄動地越來越慢。
她盯着熟悉的日記本,回答不上來。
舒蕙把日記本拿到她面前:“你對阿域的心思是不是真的?”
日記本的出現,意味周韫内心深處的秘密徹底公之于衆,以一個從未想過的方式盡人皆知。
她嘗試張開唇和舒蕙解釋,哪怕是扯謊,起碼不至于讓外人看周家笑話。
“媽……”
啪——
響亮的巴掌聲和她開口幾乎同時進行。周韫右臉偏向一側,火辣辣的痛很快從臉上四散開來。
周伯岑适時開口:“舒蕙,事情還沒搞清楚,聽孩子說。”
“還要怎麼搞清楚!”舒蕙落下巴掌的右手微微發顫,指着周韫尖聲指責,“你的字迹我最清楚,你怎麼敢對阿域動歪心思的!你知不知道你們身份!”
周韫不發一言。
事到如今她解釋不了,日記本是她的,内容也是她寫的,這一巴掌更是她該受的,舒蕙并沒有錯。
看了半天熱鬧的俞穎,打圓場道:“是啊,伯岑說得對,你聽孩子解釋,也許是誤會呢?”
舒蕙重重吐口氣,把心頭燃燒的怒火生生壓下,展開日記本最後一頁,伸手指給周韫看,“你看看你寫的什麼東西!”
周韫瞥了眼,近乎傻眼。
-要是盈盈和周域訂不了婚就好了,這樣我就有機會了,隻是不知道家裡人會不會反對。
這一段文字,周韫從未寫過,卻離奇出現在日記本最後一頁,落下的位置也很微妙,在最近一篇日記末段寫下的話。
她寫日記從來不寫朋友,更别提會寫下盈盈,這樣親昵又極少叫出口的名字。
日記本裡從頭到尾隻記錄自己和周域,從未提過第三人,那是情感的另一種宣洩,并沒有對别人造成實質性傷害,但它暴露于陽光下的那一刻,殺傷力不容小觑。
周韫不想平白被扣黑帽,拿過日記本仔細端詳那句話。她非常确定沒有寫過,且字迹和自己平時所寫還是有點出入,隻是乍一眼看以為出自同一人手。
“這不是我寫的。”周韫實話實說,“不是我的字迹。”
舒蕙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張口問詢,一旁的俞穎起身來到舒蕙身旁,盯着周韫看了會兒,把日記本從她手裡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