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奇胸口有着一把短刀,鮮血還在往外流,而這裡沒有其他人,隻有這個女孩和已經死去的邦奇。
邦奇的雙目已經徹底灰白,雙臂不知為何皮肉崩裂,仿佛遭受了極刑一般,鮮血順着爆裂的皮肉躺了滿地。
在他已經看得到白骨的手指邊緣,已經開始出現輕微焦化的黑色粉末,已然是徹底走向死亡了。
“赫莎……”
蘭斯特從人群中走出,眉心緊皺,眼中滿是不解與壓抑的憤怒。
他一眼就認出,這個瘦弱的小女孩,正是他們一早在村落裡救助的赫莎。
她後來被羅蘭帶走,一去不知蹤影,隻從西蒙的信裡聽過,說她們的生活已經安定下來。
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為什麼會犯下這樣的罪?
那女孩一僵,似乎沒有想到有人居然還能清楚地記得自己的名字。
她緩緩擡起頭來,一張清秀的臉在火光中搖曳,的确正是赫莎沒錯。
蘭斯特的聲音聽上去有種刺骨的寒意,質問道:
“你為什麼這麼做……赫莎?”
赫莎的唇顫抖,眼中有什麼正在破潰一般,一句話都說不清楚,隻能恍惚地道:
“我殺了他……我殺了他……”
蘭斯特的眉頭擰起,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突然,一衆士兵間,一道近乎瘋癫的聲音闖了出來:
“邦奇長官……”
那位健壯的士兵不管不顧沖出人群,一直沖進真空地帶内,完全不懼怕眼前雙手沾染鮮血的小女孩是否是衆人懷疑的魅,将邦奇的屍體從她的懷裡奪了過來。
而仿佛失了魂一般的赫莎并沒有一點反抗,任由他莽撞靠近并奪走了屍體。
“是他……厄爾德……”
“真是名不虛傳的莽撞……”
那高大的男人并不在乎他們嘴裡的那些話。
他的雙手顫抖,隻拍着懷裡長官的面頰,可那雙睜着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光,無法做出回應。
“不、不……”
其他士兵想要靠近将他拉遠一點,被他蠻橫地揮開。
蘭斯特并不清楚這個奇怪又魯莽的士兵是誰,隻是緩步繞開他,在一片倒抽冷氣聲中走到赫莎的面前。
“你說你殺了他,那麼現在你得告訴我們,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他們準備的鐵籠,帶有聖光祝福,憑眼前這個瘦弱的魅,可無法做到獨自将這門打開後,殺死他們戰鬥經驗豐富的長官。
四周安靜下來,目光彙集到一起,沉沉地壓在赫莎的頭頂上。
她嘴唇顫動,終于開了口。
*
當夜早一些時候。
在繞過又一個士兵巡視的死角後,赫莎終于出現在關押邦奇的籠子邊。
收起力道,敲暈那兩個守在附近的士兵後,赫莎試探地伸出手握住鐵籠,沒有變化。
她擰起眉用力,同時在一瞬間使用詛咒強化力氣。
手掌上傳來一陣劇痛,那是聖光祝福灼燒皮膚的感受,她在一瞬間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聲嘶聲。
松開手,她手原本覆蓋的地方隐隐散發着金色的柔光,和她之前戴上的手铐一般。
這可怎麼辦?
她瘋狂地思索着對策。
但是,無論如何,她來到這裡的目的隻有一個——
一雙眼睛眯起來,她強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目光變得陰鸷,直直看向正閉着雙目靠在鐵籠上睡着的身上。
她深吸一口氣,準備再次嘗試,雙手果不其然遭受了極大的反噬,手上的皮肉近乎燒焦,皲裂的傷口處鮮血淋漓,但讓她絕望的是,鐵籠居然紋絲不動。
赫莎大喘着氣,汗水已經浸滿了她的衣襟。
不……不行……
再試一次!
“咳咳……”
在她近乎皮肉分離的雙手再次握上鐵籠前,籠子裡那個看起來仿佛已經深陷睡眠中的男人發出了輕響。
赫莎如同貓一般警覺地擡起頭,對上邦奇的雙眸。
他不知醒了有多久,眼中沒有半分不清明。
“昨天……也是你吧……”
他昨天夜聽到附近有人走動,那動靜并不是值守的士兵的聲音。
赫莎緩緩放下了手,目光中的殺意十分濃厚,叫邦奇不能忽視。
“你來這裡……是為了,殺我嗎?”
赫莎并不說話,但沉默表明了一切。
男人起身,步履肉眼可見地蹒跚,他湊近了一些,蹲在籠子邊,好與她平視。
赫莎這才發現,邦奇眼下有着極其濃厚的青黑色,不知有多久沒有睡覺,神情憔悴極了。
“抱歉,盡管這聽起來很讓你感到生氣,但是我還是得問——你是誰?”
赫莎的雙拳在一瞬就緊握住,她一雙眼睛死死瞪着這個看起來仿佛和藹可親的男人,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你忘了?你怎麼能忘、記?”
似乎是蹲着并不舒服,邦奇單膝跪地,腰狼狽地拱起,聞言居然笑道:
“小姑娘,我殺過的人……太多了……”
意識到他說的是真的,赫莎的雙拳依舊沒有放松,但語氣裡十分濃厚的憤怒已經被她壓下,顯得異常冷靜,幾乎不符合她外表看上去的年齡:
“我的父母被你殺死……因此,我也要殺了你……”
邦奇在混沌的腦中搜索着,對上一個人的名字:
“你是赫莎?跟随羅蘭·卡爾頓逃走的那位?”
他仰起腦袋,思索片刻,又低下頭來,與赫莎對視,聲音變得輕緩又放松:
“你說要殺死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