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斯嘉麗夫人的屋前,洛溫輕輕敲響木門。
那聲量很小,幾乎讓人不能察覺,屋内卻隐約傳來動靜。
斯嘉麗夫人緩緩打開門,露出一雙謹慎中藏着膽怯的眼睛。
洛溫道:
“斯嘉麗夫人,早安。”
斯嘉麗卻無法開口回複,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敏銳地察覺到洛溫來這裡并非簡單地向她道早安。
她的聲音艱澀,在甯靜的清晨中仿佛霧氣一般輕:
“……你來這裡幹什麼……洛溫小姐,你為什麼還不離開……”
屋内傳來一點聲響,讓她帶着防備地向身後的漆黑一片的屋子深處瞥了一眼,扭頭快速道:
“你們做錯了,你們不應該把那群商隊……不應該……”
洛溫的眉頭緊皺,她上前一步,疑問壓在喉嚨中正要詢問。
身後傳來一道含混不清的男聲。
“斯嘉麗……你在門口幹什麼!那是誰?”
斯嘉麗的目光中催促的意味十分濃厚,隐隐透出幾分憐惜。
——
夜晚,麥卡特的小屋。
洛溫将今天采購的食物一一擺放好,身後,麥卡特終于結束了巡林回來。
他哼着小調走近,顯得心情十足輕快,從食物中挑出一瓶酒,洛溫伸出手奪了過來。
“怎麼,難道你想喝?”
“不,大叔,是你不能再喝了。”
麥卡特撓撓頭,挑起一邊眉毛,心裡升起一種熟悉的感覺。
“我的兒子也和我說過一樣的話。”
他掐着嗓子,裝作孩子的腔調:
“爸爸,你不能再喝酒了!”
随後他笑了出來,洛溫滿臉無奈。
他擺擺手,問:
“今天你去見斯嘉麗夫人了?”
“是的,但她依舊什麼都不肯說。”
麥卡特坐了下來,吃起面包,點頭。
“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還勸你趕緊離開是嗎?”
洛溫同樣來到餐桌,咬着幹澀的面包,又很快放下不吃了,她不動聲色擡起頭看着麥卡特,仿佛在問你怎麼知道的。
麥卡特露出幾分得意的表情,但放下手裡的面包後,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她也是這麼和我說的……事實上,如果你去問其他人,他們大都會告訴你,斯嘉麗夫人已經瘋了。”
在村子裡的傳聞裡,斯嘉麗夫人變得整天疑神疑鬼,有時嘴裡冒出這樣危言聳聽的話語。
“在幾個月前,她和她的丈夫大吵了一架。聽說那次她十分憤怒,将她丈夫的舌頭幾乎徹底割斷,同時裡德人也變得十分蠢笨。”
“但我覺得并不是這樣。”
麥卡特指了指她手中的蘋果酒。
“那是她一直不斷往我這裡送的,村子裡隻有她會釀出這種有點輕微酸澀的味道……她一直以為我并不知道這酒就是她送給我的。”
洛溫警惕地試圖打斷,但麥卡特接着往下說到:
“你可别誤會,她對我不是那種意思。她幾乎不敢跟我對視,是恐懼還是羞怯,我還是能分得清的。”
這樣的舉動,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愧疚。
但她有做過什麼,為什麼會心存愧疚呢。
——
夜漸深,洛溫悄悄關上屋門,走出了村落,向着森林而去。
她心裡隐隐有一種預感,有什麼即将發生,而在這之前,她得好好補充能量——自上次進食也過了半個月。
這個村落并非表面上的那樣甯靜,一定有什麼在暗處湧動,這是她作為曾經的副官培養出的直覺所告訴她的。
月上中天,森林裡傳來幾聲魔獸的震怒,很快又消失,驚起一片睡着的鳥兒。
夜晚争奪地盤的魔獸并不少見,鳥兒逃離了這片樹林,落了腳,便在另一片樹林裡歇下了。
洛溫渾身是血,進食讓她的眼睛不受控制變成了血紅色,擡起手臂,被魔獸抓傷的傷口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但身上實在太髒了。
順着水流的聲音,她找到一條溪水,褪去身上的衣物,走進了水裡。
自從那次她頭上的緞帶被風吹走後,她的頭發幾乎一直披着。
此刻她在溪水中蹲下,整個人浸泡在溪水中,頭□□浮地散開。
感受着身側水流過她的皮膚,她帶着一點安心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從水中擡起頭,月亮高懸,停在林子的正上空,夜才隻過去了一半。
洛溫上了岸,清洗好衣物,擰着長發,深秋的寒意湧上皮膚,讓她再一次思念起舒适的溫度。
比如,麥卡特大叔的小屋裡那張柔軟的床鋪,比如,蘭斯特。
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
蘭斯特被帳外不斷靠近的急促腳步聲驚醒,猛地睜開眼睛。
帳外的腳步聲停住,來人氣息尚未喘勻:
“長官……邦奇長官他……死了……”
——
營地裡已經亂成一片,在關押邦奇的鐵籠前,黑壓壓一群人。
中心的鐵籠上的鐵欄已經被暴力拉開,其中本該關押的人此刻卻在籠外,躺一個看似無害又膽怯的少女懷中。
那女孩低着頭,隻露出一個後腦勺,抱着懷裡邦奇僵硬屍體的腦袋,無聲地顫抖着。
但沒有人會對這個看起來似乎無害的女孩有一絲一毫的放松,反倒是都抽出了刀劍,直指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