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我啊。”
女子的嗓音甜蜜輕柔,如同夏日裡潮濕的風,纏綿撩人。微張的紅唇像在誘人采撷。饒是沈小侯爺見慣風月,也不由得晃神片刻。
不過他很快收回心神,眼神恢複清明,靜靜地盯着唐心。後者柳眉微挑,眼裡滿是戲谑地回望他。
沈青珂正想開口,卻突然覺得這個場景莫名的熟悉。
可他這位小繼母容顔殊豔,花容月貌。就算之前隻見過一面,自己斷不可能沒有印象。
見面前的人不說話了,唐心便沒打算繼續開玩笑。他臉都沒紅一下,遠沒有沈狀元逗着有意思。
“母親,人嘴上這兩張皮子一碰,說出來的話不值甚麼錢。不如讓我白紙黑字寫着,三年後無論您在哪。端陽侯府一日不倒,便供奉您一日。您覺得如何?”
“除此之外,端陽侯府将永遠站在唐家身後。”
沈青珂是個聰明的,懂得拿捏人心。此時他恢複往常的模樣,懶散地靠在椅子上,薄唇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眉眼煜煜生輝。
翩翩濁世佳公子,卻為了保住家族的富貴汲汲營營。
“小侯爺的意思是,願意終身視我為母?”唐心笑盈盈地打着金縷團扇,手指白嫩如蔥根。
沈青珂明顯被噎了一下。雖然這個和他方才說的意思差不多,可由她說出來怎麼就如此奇怪,哪哪都不對呢。
說起來,她比自己還小了四歲……
還沒散去的郁氣又沖回胸口。對面的人還在等他回答,按住心頭古怪,他開口拐開話題:“三年時光也不會折損您如此美貌,我會幫着注意合适的青年才俊……”
*
于是唐心留了下來,成為新的端陽侯夫人。謝硯臉色難看地離開侯府。沈青珂當夜便将厚厚的一沓地契送了過來,這是他承諾的補償。此外還有倉庫鑰匙和管家賬本。
這幾日天氣愈發炎熱,屋子裡都已經擺上冰塊盆。唐心忙完端陽侯的喪事後,就跟管事學看賬本。她學的快,很快便上手了。
雖然明面上是新夫人主持大事,實際上大多是沈青珂操辦,他對入殓、筮宅、蔔日的流程十分熟悉,唯獨沒寫本該由他寫的訃告,而是由心腹沈問代勞。
唐心好奇下讓小荷悄悄打聽緣由。她回來後鼓着包子臉,小聲說:“夫人,他們都說小侯爺好吟風弄月,寫的都是些淫詞豔曲兒。經史子集卻一概不知,聽說他那手字也是狗刨雞爪,向來都是要沈問代勞。”
“連……連去南國坊都要帶着那沈問!”
小荷白淨的臉上染上绯紅。她見過那沈問幾面,是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人雖長得标志,卻和小侯爺一樣氣度風流,輕佻得很。
難怪是一對主仆。
唐心安靜地端着碗冰鎮梅子汁。紅亮清透的糖水被盛在素淨的汝窯小碗裡,十分賞心悅目。
手中冰涼的觸感傳來,她的頭腦愈發清明。上一任侯夫人去的早,那時沈青珂的年紀大概三歲不到。而侯府的老夫人和老侯爺早就仙去。
為何他操辦白事如此熟練?總不可能堂堂小侯爺,專門幫别人家辦這種事情吧。
想到這,她看着還在臉紅的小丫鬟,柔聲問道:“小荷兒,這沈問是何人?有什麼來頭麼?”
按照常理來說,小荷與此人不熟。可偏偏沈問對這嬌憨的丫鬟起了興趣,幾次見面都故意和她搭話逗趣。
她心中羞憤,便暗自打聽了沈問。于是她如實答道:“回夫人的話。沈問還未及弱冠,很小便跟在小侯爺身邊。不過他不是侯府的人,是先夫人那邊的。”
先夫人出身河西劉氏,也曾是洛陽頂尖的豪族,卻在七年前沒落了。
唐心突然想起來,七年前因罪入獄的護國公劉平毅正是劉氏的親哥哥。而國公府在劉平毅死在獄中後,府裡的太爺太君先後病逝,國公夫人自缢身亡……
那時沈青珂才多大?
前世她有所耳聞,這位不學無術的繼子對母族那邊的親人分外親厚,因此對與國公府的大姨的二舅的小叔子的女兒的趙素素也多了分容忍。
看來沈青珂對此事熟練,是因為這一世的經曆。唐心舒了口氣,隻要不是因為記得前世的東西就好。
她輕輕抿了口梅子汁,豐潤的唇顯得更加鮮豔,“知道了。你也去歇歇吧,明日咱們回門可不會輕松。”
“諾。”
翌日清晨唐心起了個早,小荷給她梳起随雲髻,一頭茂密的青絲擰在一側,蓬松如流雲,渾身除了隻烏木柄發簪,别無他物。
小蘭在旁侯着,她家夫人雖然怎麼樣都貌美,可也過于素淨了。她從妝柩中拾出一隻上好的羊脂玉雕花簪,“夫人,是不是太素了點?您戴這個也行呐。”
唐心輕輕搖頭,端詳着銅鏡中我見猶憐的絕色佳人,滿意地揚起唇。
上輩子回門時她生怕被人輕看,雖沒有穿紅着紫,卻也暗自下足了功夫,從頭到腳無一不精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