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天氣新,水邊多麗人。
唐心這日出宮了。滿城春色,楊柳青青。人們換上輕薄春衫,相攜踏青。
她起得早,隻帶了兩輛馬車,極為低調。曲江池邊遊玩的人很多,好在她們輕裝簡行,沒有被堵在路上。
唐心吃着葡萄,時不時和侍女閑聊幾句,她要蒹葭打起車簾,笑道:“今日這般熱鬧,想來哥哥的子衿宴辦的不錯。”
兩日前,大曆的科舉揭榜了。殿試之前,皇家子弟可以召開這子衿宴,邀請所有上榜者,招攬才子。
這次的子衿宴由太子唐易主持,他便沒來送唐心。
話音剛落,就聽到陣陣馬蹄聲,唐心看向窗外,就看到了馬上的男子。
他穿着白綢做的常服,十分清貴。一雙桃花眼,風流仰月唇,看人總帶幾分笑意。
這多情的公子哥正是唐易。看向她,眸子裡的笑意更盛。
唐心剛剝了葡萄的手都沒擦,下了馬車,白裙揚起,面色歡喜,嗔怪道:“哥,你怎麼不去忙宴席,還跑我這了?”
唐易下馬,天生風流的眉眼此刻更添溫柔,笑道:“還不是怕哪隻小貓偷偷哭鼻子。為兄特意抽身來,給她拿點好吃的,事先哄着呢。”
唐心的心像泡在溫水裡,帶着酸澀地暖意。唐易雖然和她上世的兄長相貌不同,對她的愛護之心卻是一樣的。
對她這麼好的哥哥,她定然會阻止趙太後和沈青珂的陰謀,護他一世周全。
唐心接過東西,唐易揉了揉她的頭。二人說了會體己話,才不舍的分别。
此時,不遠處的人群裡突然喧鬧起來。街角有人大聲嚷嚷,似乎在鬧事。
這裡離子衿宴可不遠。唐心的目光一冷,對侍衛開口:“何人如此大膽,你們随我去看看。”
唐心一行人走了過去。便看到個排滿長隊的米店,在此等候的人皆穿着破舊,面有菜色。這在曲江池邊可不常見。
“掌櫃的,雖然你家米價确實便宜。可也不能這麼欺騙我們!”
說話的是個少女,面容清瘦,性子卻潑辣。她正扯着店小二的衣角。
店小二滿臉不耐,翻着白眼,“你們這幫人得了便宜幾倍的米,還想挑三揀四啊?”
少女怒極,松開小二,掀開店門口的米袋,便将裡面的米倒了出來。
她嚷嚷開來,“這米放了幾年了?裡頭還有老鼠屎和石頭,你給誰吃呢!你們糧店便是這麼欺辱我們窮人的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排隊的人都鬧起來,“我們要換米!”
唐心覺得這少女給她一股熟悉感,她仔細一瞧。單眼皮,薄嘴唇,瘦削的臉上還有些斑點。
好家夥,這不就是那沈青珂的青梅嘛?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女子叫春花,原本是沈家大郎沈青朗的童養媳。可沒想到沈青朗出了意外死了,她便賴上了沈青珂。
春花慣會作态,在沈青珂面前作出辛苦持家,任勞任怨的樣子。讓沈家對她抱有愧疚,沈青珂對她十分尊敬。
沈青珂為人古闆,視春花為沈家的恩人。這春花暗地裡時常挑釁咒罵唐心,表面上卻作出被她欺負的樣子。
唐心回憶起她苦着臉,眯起小眼睛,擠着眼淚,掐着嗓子對沈青珂哭訴的樣子。感到一陣惡寒。
西子捧心,美人垂淚。春花如此模仿,是不是就叫那啥效颦?
沈青珂對這女子言聽計從,對她和趙素素這樣的美女熟視無睹。難道因為他其實好這口啊?
可惜這春花實在福薄。在突發山洪時,她原本跑遠了,為了銀錢又跑回家,與沈青珂的父母一同葬身于此。
是的。其實春花在聽到山動時,便跑走了。她根本沒管沈青珂體弱的雙親。那時唐心剛好耍性子,拘住了沈青珂。
沈青珂那日心頭不安,想回家一趟。那天剛好是唐心生辰,她磨了很久,又給了許多金銀,才讓沈青珂答應陪她過。
看着男子清冷的神色,她一時意氣,解了衣裙,柔白的雙臂如藤般纏着他,熱烈地吻向他的唇。
紅燭燃至天明,融化的蠟如同熱淚。花房初開,雨露深重,被翻紅浪。沈青珂最終留了下來。
從此這件事成了兩人的死結。
唐心思索間,糧店前已經鬧開了。春花被小二推搡在地,扯着嗓子嚎叫起來。衆人憤怒間互相推搡。
幾個潑皮無賴竟然趁亂搶了米袋。這慫恿了不少人,紛紛哄搶開來,一時間場面大亂。
唐心盯着春花,直覺告訴她必然會出事。前世她離宮時帶了幾輛馬車,被堵在路上半天,根本沒有遇到春花。
她安排秋渠去給太子報信,留下侍衛控制場面。前世的她一定錯過了某些重要的事。
糧店夥計追逐搶了銀錢的人時,驚了一戶官家的馬車。那馬突然發狂,掙脫了繩子,直直地沖向人群。
春花被吓的不敢動彈,一個男子突然沖出來撲在她身上,将她護在身下。
眼看重重的馬蹄就要落下,唐心的侍衛适時出手,當街出劍。馬痛苦地嘶鳴一聲,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