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多天以前，也就是我尚且還是人類的時候，我絞盡腦汁地思索着自己将來要成為什麼樣的人卻并未得到答案，那時的我但凡對這世間還有一些留戀和執着的話，或許我就不會選擇離開了。現如今的自己雖沒有看遍世間百态，卻也算得上是曆經世事，關于未來我終于有了新的定義方式，可惜一切都已是枉然。

老師們曾問過我将來想做什麼，我回答不上來；如今終于有了答案，我已經急不可耐地要把這個秘密告訴他了。

可此處是雲州，距離夷甯中學五六十公裡，且天色即将破曉，在太陽上山之前趕回學校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此想來，回學校見老師的欲望也就沒有多麼強烈了。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馬路對面的批發市場，之前小趙他們還總開玩笑說要去批發市場上采購一番呢，還說若是宿舍提供電源的話都可以自己下廚了。考慮到學生們的用電安全問題，夷甯中學的宿舍是不提供任何電源插座的，電飯鍋一類的違禁用品自然也是無法使用的。事實上，我們高中生的所有精力都是撲在功課上的，并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花費在精進廚藝上。

眼看着一輛電動車朝着這邊駛來，我以最快的速度飄到了馬路對面，就在我慶幸自己平安躲過一劫的時候，卻聽到了身後有貓所發出的慘叫聲。

“哪裡來得死貓！”

我這才發現自己仿佛忘記了些什麼，轉身之後便看到了電動車的車主正責罵着躺在一旁的小玖。我傻愣地站在原地不能動彈，難以置信地盯着馬路中央，與其說自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小玖，倒不如說成自己是害怕她會血淋淋地出現在我面前，然後慢慢失去心跳和呼吸……

“大清早的，真晦氣！”

說罷，肇事的車主将電動車向後挪了兩三步遠的距離，然後稍稍調整了前進方向後騎着車揚長而去，小玖的肚皮被車胎攆破了，傷口處紅得厲害，身下有一攤血迹。

我強忍着内心深處的無助和懊悔一步步回到了馬路中央，仿佛每一步都是踩在針氈之上，而後俯下身來看着小玖問道：“他撞到你了？”

小玖吃力地點了點頭，我覺得痛心不已，就好像無數隻匕首滑向了我的心髒，每一刀都不會緻命，甚至都沒有血迹流出，可不知為什麼，這種疼痛感卻一度讓我覺得要窒息。

“我讓他替你償命！”我一字一句地強調道。

正當我準備離開之際，小玖卻拉着我的胳膊吃力地說道：“我終于要見到母親了！”

“等你好起來之後，我們就去找她，就算是天涯海角，我們也一定能找到她！”此刻，我所求的不過是小玖能活蹦亂跳地出現而自己面前。

小玖卻搖着頭說道：“母親已經不在了，就像我們在18樓見到的那個老人那樣，他們都離開了。現在我也将要歸去，用你的話來說，我們這算不算是緣分已盡啊？”

我沒有回答小玖，隻是緊緊地抱住她她。我不知該說些什麼，甚至不知曉此刻的懷抱是在給她安慰，還是為減輕自己的負罪感！

“安然，下輩子我想做人，能讀書習字、也能實現夢想，可以嗎？”

我朝着她點了點頭。

小玖擡起右爪想要觸及我的臉頰，我趕緊伸出左手想要抓住他的右爪，可她的爪尖尚未觸及我的臉頰便永遠垂下去了。

我的小玖，她再也不可能跟在我的身後了，也不會再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她最大的遺憾便是沒能與母親再相遇！小玖是一隻有理想的小貓，總惦念着讀書和學習，我自愧不如，如果真有來生，請讓她成為能追逐自己夢想的普通人吧！

我是一隻100多克重的靈魂，沒有帶走小玖□□的能力，可此刻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替小玖報仇！

“咦，那裡怎麼躺着一隻貓？它是死了嗎？”

批發市場的搬運工人一面忙活着手上的工作，一面還在同其他人說着話。

“大抵是吧，能躺在這大馬路上的，多半是不會動彈的，應該是被哪個不長眼的司機給撞了吧！”另一個人說道。

“這些生靈也是可憐，好歹也是一條性命啊！”第一個工人說道。

“可這世上，又有多少人會在乎他們的存在啊？”說罷，第二個人無奈地歎了口氣。

……

的确，這世上的每個人都唯恐自己過得不如意，卻沒有多少人願意去關心那些不起眼的小動物，總以為它們隻是毫無用處的小物種而已，有或是沒有都無甚差别！不對，準确來說是沒有它們的話反倒清靜了！

同很多人一樣，我對所有動物并沒有多少敬畏之心，總覺得它們隻是低等的小生命罷了，有的生物甚至被我們劃分成了菜食類動物，譬如牛和羊。我并非素食主義者，自然也無法以無辜者自居。如此想來，我又該以何顔面替小玖尋仇？

太陽即将抵達地平線，見不得日光的我隻能找個陰暗的地方苟且偷生，便徑直地奔向了最裡面的那一間倉庫，然後趴在了一摞袋裝大米的上面。徹夜未眠的我本該覺得困倦不堪才對，怎麼此刻卻毫無睡眠？難不成是在為某個小物種的離去而感到傷懷嗎？

也不知是到了什麼時候，我終于睡着了。等醒來之後便覺得這間倉庫較之前更加陰暗了，更離譜的是它是晃動而非靜止的！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該不會是地震了吧？

我從未經曆過地震的場面，2008年時尚且年幼，也沒有多少記事能力，隻是在網絡和書刊上得知了那一場嚴重的災難死傷無數。我不能坐以待斃，哪怕如今自己隻是孤魂一縷。

我本想坐起身來，誰知腦袋竟撞在了天花闆之上，當初躺在袋裝大米上的時候離天花闆分明還有不少距離的，那高度足夠我在大米上站起來的。因而，我更加确信這是地震以後房屋坍塌所緻。我改變了逃亡策略從而選擇匍匐前進，目的是尋找一個暫且苟活的三角區域，可結局卻是四處碰壁。

就這樣吧，我選擇了認命！反正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難道還會介意第二次嗎？

我回到了原先的位子上重新躺好，一幅随波逐流的擺爛模樣。過了很久之後，這種晃動的感覺時快時慢，卻從未停止，不禁讓我懷疑自己的判斷。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種晃動感終于消失了，又過了兩三分鐘後我聽到了一陣開門聲，緊接着便看見有一束昏暗的燈光照了進來。借着光亮，我認真打量着這間狹小的房間，也意識到了自己早已離開了那間倉庫，如今是在一輛運貨的車上呢。我這才反應過來，根本就不存在地震，方才的晃動感不過是貨車前進所導緻的罷了。再者傳言中的地震隻有短短數十秒，否則地球表面長時間的持續晃蕩所帶來的傷害是無法想象的。

想必是搬運工人将大米擡進貨車的時候，我因睡太熟而沒有察覺，這連帶着一起上了車。

車門打開之後，有兩個人将車上的一部分貨物卸了下去，車上的空閑地方也漸漸多了起來。正當我準備跳車溜走的時候，卻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内容。

“等我們最後抵達夷甯中學的時候，大約都已經到明天早上了吧！”一個搬運工人說。

“現在是晚上九點多，也是今天最後一次卸貨了，得虧是這家超市九點多了還沒有關門，否則我們得在這兒等天亮了。不過學校食堂半夜肯定是不開門的，所以去夷甯中學送大米就隻能等到明天早上了。”另一個人說道。

“今晚得在貨車上湊合咯！”

“卸完貨以後我們繼續出發，等快到夷甯的時候再停下來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