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不易，從前的我偶爾看到查房來的哥哥姐姐們不大情願的表情，他們也會在私下裡抱怨着醫學專業學海無涯以及那些難懂的病理生理機制。不過昨夜的我，才算是親眼見識到了這個行業的忙碌和白衣天使的使命感。

大約晚上八點左右的時候，先後又來了兩位登記入院的患者，醫生在看過病人并同其交代病情後便去開立醫囑，護士忙前忙後地負責抽血打針，還時不時地聽到某個病房裡傳出了床頭鈴的聲響。與穿梭在病房間的白衣天使不同，我和小玖無所世事地趴在那排座椅上望着牆面上的鐘表發呆，心想若是我們也能幫些忙就好了，一來算是打發了時間，二來還可以減少他們的工作量！

十點剛過，我聽到監護病房裡的心電監護儀連連發出了警報，片刻後便看見有兩個人從裡面沖出來跑向了護士站；此刻聽到監護儀警報聲的護士也趕忙奔向了那間病房，今夜的值班醫生陳茵茵在得知消息後，也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監護病房查看病人的情況。

大約一分鐘以後，陳茵茵走到護士站前對着器械室裡忙碌的護士說道：“患者血壓掉得厲害，靜滴多巴胺升壓吧，再急查動脈血氣……”

“那行，我去準備，你記得下醫囑……”說罷，護士開始準備輸液和抽血化驗的相關用物。

緊随着陳醫生走出病房的還有兩個中年男人，他們是C8床的家屬，大抵是來找醫生詢問病情的。

我斜躺在大廳前的那排長椅前做好了吃瓜的準備，若不是因為此刻的我隻是一縷脫離□□之軀的孤魂，高低得整個果盤和瓜子好做一個合格的旁觀者。

“患者的情況危重，血氧飽和度上不來，血壓也隻有90/58mmHg，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病人便會因為呼吸循環衰竭而不行了，多巴胺也隻是姑且将血壓維持住……”陳醫生耐心地為患者家屬解釋目前的情況。

“所以目前應該怎麼辦？”對于患者的病情，家屬大抵有了些許認知，不過眼下他們最想要的是一個應對之法。

陳醫生繼續解釋道：“目前患者精神狀态比較差，恐怕無法再配合無創呼吸機的呼吸模式了，所以為了維持患者的生命體征，下一步就隻能做氣管插管再用呼吸機輔助通氣……”

兩位家屬面面相觑卻遲遲沒有向醫生作出答複。

“你見過呼吸機嗎？還有氣管插管是什麼東西啊？他們似乎并不願意做這項檢查……”守在我身側的小玖總是時不時地發出一兩個疑問來，有時候我真的會懷疑她陪在自己身邊的真實目的。

雖說從前的我也因心髒病而反複住院接受治療，可那是在心内科，也沒有機會見識一下所謂的呼吸機，如今自然會沒有辦法為小玖解釋。

“你不會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吧？”我極力地忍耐着心底的怒火，“怎麼不直接問我會不會做氣管插管啊？”

“你是不是會讀心術啊？否則又怎麼知道這便是我的下一個問題？”可惜，小玖卻絲毫沒有察覺到我已然更換了說話的語氣。

有人想收養小貓嗎？要不我此刻就将小玖寄養在你那裡吧！

我緊緊地攥着拳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心底默念着“不氣、不氣”，誰讓我就養了這樣一隻愛問為什麼的小貓咪呢？

“家屬已經簽署知情同意書了，你去準備呼吸機。”陳茵茵囑咐道，一旁的護士轉身走進了器械室，不一會兒便提着大的顯示屏和一個一次性包裝的長條狀物品走進了監護病房。

“家屬怎麼又同意了，之前不是一直不願意做任何搶救措施嘛？”原先蹲在地面上的小玖此刻竟然跳上了長椅上，其目的不過是吵醒困倦不堪的我。

“救命之事，他們也别無選擇！”睡意朦胧的我脫口而出了幾個字，然後便轉換了方向繼續入眠。

陳醫生和兩位護士都去了監護病房，大抵是在籌備着所謂氣管插管和呼吸機輔助通氣的相關事宜，此刻的我已然淪為一縷孤魂，對這些“凡塵俗世”的好奇心也着實有限，更何況此刻的自己是真的困倦，倒不如就此安寝好了。

也不知是到了什麼時候，一旁的小玖把我從睡夢中叫醒，還告訴我那位患者大抵是熬不過這個深夜了。睡意朦胧的我無奈地看着她，一個素昧平生之人的生死與我有何幹系，為何又要在這大半夜驚擾我的美夢？

“你不是一直想做醫生嗎？難道就不好奇醫者是如何搶救病人的？”小玖卻不以為然地說道，并表示我們可以跟進去學一些相關的搶救措施。

且不說這些專業操作是不是隻經過簡單旁觀就可以學會的臨床技能，就算是真的掌握了這些急救方式，于我們一鬼一貓而言又能有什麼用處？總不能指望着未來會用來某一個性命垂危之人的身上吧？

“換個角度想想，若是你從現在就開始學習，是不是要比那些從十八九歲才開始學醫的人們提前了至少十八年？”小玖嬉皮笑臉地說道。

如此說來，這倒也算得上是笨鳥先飛了！且不說人會不會有下輩子，就算輪回之事真的存在，下一世的我也不會記得上輩子的事情了。所以說，小玖所提供的理由并不足以說服我！

最終，我還是陪着小玖一起走進了監護病房，當然這隻是為了湊熱鬧而已。

C8床的簾子是拉着的，床尾處倒是有一處空隙正好供我們參觀。值班醫生陳茵茵和兩位護士正圍在病床前，他們雙手疊掌輪流按壓患者的前胸壁，還時不時地瞅一眼床頭櫃上那個連接了患者身體的心電監護儀；床頭的另一邊則放着一個約1.5米高的儀器，儀器上的管子錯綜交叉，其中有一根連接着患者鼻腔内的導管。

“櫃子上的那個東西是啥呀，上面怎麼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各色線條啊？”小玖無法成為一個安靜的旁觀者，這是我一直以來都知道的事情。

我耐心地解釋道：“這個叫心電監護儀，最上面綠色線條算是一個實時心電圖吧，後面緊跟着的那個數字代表着心率；第二排的數字代表血氧飽和度，第三個是每分鐘的呼吸頻率，最後一排的數字則代表着血壓情況……”

小玖繼續問道：“那她們按壓人家胸口處幹嘛呀？”

“這大抵就是傳說中的‘心肺複蘇’，就是搶救病人的一種方法！”

“安然，你好厲害呀，居然知曉這麼多關于醫學的東西……”說話之際，小玖向我投來了崇拜的眼神。

成為醫生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可我知曉這些卻與自己的理想無關。六年前的我被診斷為了肥厚型心肌病，每次來醫院就診的時候醫生都會用心電監護儀或者是遙測來動态監測我的各項生命體征。六年的時間，足夠讓我學會如何判讀心電監護儀上的各項指标，所以也得算是久病成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