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川被殷琪從公司急忙叫回家,就看到鄧盈躺在床上,整張臉慘白,不肯跟他說一句話。
他急忙看向殷琪,問:“到底怎麼了?”
殷琪緊咬着唇看了看一旁的劉父,又看了看劉雲川,從桌子上遞給了劉雲川一份複印件。
上面是韓曉憶個人信息,第二頁是戶主韓明亮的信息,第三頁是韓明亮的犯罪記錄。
殷琪在一旁弱弱地道:“鄧姨去找人查的。”
劉雲川坐在梧桐别墅的沙發上,桌子上還擺着韓曉憶的租房合同。
他不知道韓曉憶還瞞着他多少事兒,他一直以為她隻是不善言辭。
劉雲川打了好幾通電話,韓曉憶才接,開口仍是往日輕松愉悅的語氣,道:“你下班了?”
劉雲川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無異,問道:“還沒呢,今天要加班。你呢?”
韓曉憶看了眼面前監獄的出口,繼續道:“我剛到家,待會兒也要出去一趟。”
劉雲川看了看空蕩蕩的房間,再說話變得異常艱難。
韓曉憶有些心虛,問:“你怎麼了?”
劉雲川垂下頭,低聲道:“沒什麼,手上還有些事兒,待會兒再聯系吧。”
他坐在沙發上等了韓曉憶一夜,但韓曉憶一直沒有回家。
離開的時候天已經微微亮了,他把合同放回了原處,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韓明亮已經瘦得脫了形,雖然在監獄做了簡單的治療,但對于自己的病,他自己也有深刻的認知。
韓曉憶帶他去租的房子,兩人一路隻簡單地說了些話,便又覺得無話可說了。
她沒有告訴父親關于奶奶去世的事情,也不知道小姑有沒有告訴他。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想必也沒辦法在短時間裡再次坐長途回去。
韓曉憶在短時間裡承受着巨大的壓力,幾乎快要熬不住。
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劉雲川這些讓他瞠目結舌甚至覺得荒唐可笑的事情,她當初的一個謊言,沒有想到需要為此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在思考了一整天之後,韓曉憶終于下定決心撥通了劉雲川的電話。
“喂。”電話那頭是殷琪的聲音。
那聲音再熟悉不過,隔着手機傳進韓曉憶的耳朵裡,竟絲毫沒有變化,細長而嬌柔,如同她本人一般。
韓曉憶一愣,再仔細一看自己撥打的電話号碼,沒有錯。
她突然之間就慌了神,手有些抖,支吾道:“我,我找劉雲川。”
“你等一下哦。”殷琪在電話那頭說。
“喂。”
劉雲川的聲音喚回失神的韓曉憶,她趕緊道:“你在家嗎?”
“嗯。”劉雲川語氣冷淡。
韓曉憶愣在那裡,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
“有事兒?”劉雲川問。
“沒什麼。”韓曉憶鼻子有些酸意,“我有事兒想跟你說,如果不方便的話,那等你有時間了再給我打電話吧。”
她心中還抱着些許希望,她從未曾在這麼晚了給他打過電話,他若是有心,必知道她定是有需要馬上說的事兒。
“好。”劉雲川想都沒有想便答了韓曉憶的話。
原本醞釀在口中的話如同墜落的巨石一般砸在了韓曉憶的胸口。
韓曉憶做了一個決定。
她從衣櫃裡将自己最厚實的外套裹在身上,小心翼翼把就診單折疊着,揣進懷中,将身後的帽子蓋在頭上,冒着細小的雨出了門。
她下台階的時候走得很小心,弓着身子,像一個白色的穿山甲。
她走了很長一段路才招到出租車,看着窗外的街道慢慢朝後退去,從一開始的幽靜漆黑到燈火絢爛,兩旁不再隻是梧桐樹,有了行人,有了櫥窗,有了門口張貼的白胡子老頭,有了挂在樹上紅色的小燈。
車裡的暖氣很足,使她有些昏昏欲睡,從車上下來時的冷風吹進她脖子,她便立刻又清醒過來。
她站在劉雲川家對面的街上給劉雲川打了電話,電話很快被接起。
韓曉憶害怕自己會後悔,索性先開口道:“我在漢和路口,你能不能出來一下?”
長時間的沉默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有些蒼白。
劉雲川似乎從睡意中清醒過來,聽出是韓曉憶的聲音,聲音立刻清晰起來,問:“你在哪兒?”
韓曉憶裹了裹自己身上的外套道:“在你家那條路上。”
手機那頭是一段時間的寂靜。
韓曉憶停下來,原本倔強的眼神轉眼間柔和了下來,忍住有些想哭的沖動道:“我有話要跟你講,可是我不知道你家具體住在哪兒。”
“你等我。”
手機裡傳來劉雲川飛快走動的聲音,韓曉憶挂掉電話,站在路口路燈最顯眼的地方。
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沖到自己的面前,身上套着單薄的外套,面色冷峻地道:“這麼晚了你出來幹什麼?”
韓曉憶迎着他的眼光,神色中帶着些膽怯和忐忑,輕聲道:“我有話想跟你說。”
劉雲川皺眉,長籲了一口氣道:“一定要現在嗎?”
韓曉憶點頭,不容劉雲川拒絕,聲音堅定有力,道:“如果現在不講清楚,我會一直惦記着。”
劉雲川沉默了一會兒,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韓曉憶身上,沉聲道:“那找個地方坐下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