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李舒雲的問題尚未徹底解決，可莫道長一番話到底讓他稍感寬心。他起身與道長拱手作别，打算先回行館暫作休憩。等日中養足精神，便前往軍營，挑選精壯之士，着上厚甲，隻等夜幕降臨，再觀抓妖伏屍進展，時刻準備支援。

李舒雲簡單換掉沾滿屍水腥臭的甲胄，就潦草淨身上床，昨晚一夜未眠，他剛沾上枕頭就沉沉睡去。

夢裡他又回到了那棵巨大的槐樹下。

陽光傾灑，槐樹舒展枝桠，串串白花垂挂，瀉下滿懷清香。樹下蹲着一孩童，背對着李舒雲，正抱着雙腿嘤嘤哭泣。

雖隻在夢裡見面一次，但李舒雲對他格外親切喜愛，見他在哭泣，立刻迎上前去：

“子湛？你怎麼了？”

奇怪的是，他沒有變回孩童，聲音也沒有改變。

小小子湛正用肉嘟嘟的手擦掉眼下淚痕，但鼻涕泡還在往外冒。李舒雲笑着用袖口給他擦拭花貓般的臉頰，輕聲安慰：

“好啦好啦~什麼事讓你受委屈了？”

哭到悲傷處，這小孩打了個嗝，委屈巴巴地說：

“不是舒雲要把我送走？”

“啊？我什麼時候要把你送走。再說了我怎麼把你送走？我都不知道你怎麼來我夢裡的。”

李舒雲說的這話沒錯，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是如何與子湛認識，就更不知道子湛是如何到夢裡來的了。

“你..你今天找道士..說...肯定..是要把我..送走..嗚嗚嗚...”小子湛還在哭。

“你說什麼？”李舒雲正色面容，言語間染上了肅色,又接着說：

“我今天是找了道士，你究竟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白日裡的事情？還死而複生和黑影，哪個與你有關。”

早前他深陷夢魇，那些惡鬼啃食他嘲諷他，當時李舒雲就發現夢境中的妖物也能知曉他平日裡的事情。所以對于子湛的出現他并沒有太多訝異，但這夢中孩童似乎與他的複生一事有關，那便不可不防。

李舒雲一手抓住這孩子的小手，另一隻手則捏住他的臉頰，子湛生的可愛，被他這麼一捏，臉頰肉圓鼓鼓的，還挺可愛。

當然！眼下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李舒雲微眯雙眼，帶着威脅的語氣：

“說話！你究竟是怎麼進入我的夢裡！還知道這麼多事的。”

“嗚嗚~”小子湛嘟囔着嘴，指着李舒雲腰間的護身符，口齒不清地說：

“就是它喽...”

李舒雲松開手，解下腰間的護身符，提起它放在二人中間，問道：“這護身符上有你的名字，是你送的？”

小孩點點頭，又搖搖頭，氣鼓鼓地叉着腰說：“你還說呢！你都忘了我！還忘了我送你護身符！哼！忘恩負義！我才不告訴你我是誰！”

“那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送我這個嗎？”李舒雲沒心情安撫他，繼續追問。

“那還不是因為伯伯說你身有數劫，很容易就會死掉！哼！所以子湛向伯伯求了護身符，就為了保護舒雲平安健康~你看~你不是身強體壯，健健康康長得老大！”

李舒雲啞然，他依稀記得很小的時候确實常常生病，卻不知從何時起，身體漸漸硬朗，鮮少有疾。再看向這氣鼓鼓的小團子，内心除了重生的疑窦，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愧疚？還是其他？

“所以我身體越來越好是因為這個護身符...我死而複生難道也是因為你？”

“嗯...”子湛用手托着下巴，小不點兒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不知道~但是伯伯說有了護身符，你就不會被那些鬼怪纏身了。至于你複生，反正子湛去求了伯伯，可能是伯伯做的吧~”

“伯伯是誰？”

“伯伯就是伯伯啊！是子湛的伯伯！我告訴你，你也不認識他。”

李舒雲隻好暫時将複生一事的功勞算在這神秘的小團子身上，但關于他身上的怪事還有很多...

“那黑影呢？”上下打量這小團子一番，又想起那高大的身影，還有那黑影做的...事情...李舒雲嘴角抽動：

“那黑影...不會...是你吧...”

小子湛歪着腦袋，睜着一雙亮晶晶水汪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什麼黑影啊？他對舒雲做了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