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震猛地攥碎桌角,木屑紮進掌心滲出血珠,他咬着牙說:
“此事一人做事一人當,大不了我自戕謝罪!”
“啪!”
慕容一巴掌摔在他的臉上,語氣嚴肅:
“李震!你再說胡話,我下了九泉都不理你!”
“夫人~呸呸呸~你這說的什麼話?”李震趕緊去抓她的手,企圖安撫她,慕容卻一把将他的手甩開:
“你就是沖動才害了我們,現在給我冷靜點。”
“我不說了,我不說了,娘子你說什麼,我聽你的便是。”李震急忙認錯。
慕容緊蹙眉頭,目光定在一處久久未動。片刻後,她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鎮定:
“陛下既未當場問罪,便是留了餘地...此事,未必沒有轉圜機會。你手握兵權又得人心,再加上剛經曆喪子之痛,陛下素來自奉以德治國,絕不會在這個時候落人口舌。但時間一久,百姓對你的同情消散,他隻需尋個過錯再以此事發難,就可收回你的兵權,再治你誅九族之罪,所以眼下之計...”
她的視線落在了轉而複生的李舒雲身上:
“得先讓陛下知道舒雲已經活過來,讓皇上打消了對你的疑心,知道你不會為了喪子之事對他生有二心。”
其實不用李震親自禀報,李舒雲“死而複生”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王城。慕容借此向皇上請求太醫院前來給李舒雲診療。
意外的是,就連平時甚少露面的太祝大人都來了。
隻是...李舒雲看着面上和藹慈祥的太祝老人家,心裡卻有些怪異的感覺。
一群人圍着李舒雲切脈問診,得出的結論是:
他身體并無異樣,實實在在是個大活人!
這個答案當然不是慕容和李震需要知道的,而是要借由太祝和衆太醫之口,向天曌帝證明李舒雲複活一事所言非虛。
太祝甚至替他說話、解釋:
說是曆史上這種假死複活的情況,并不是沒有。
……
到了晚上,一家人好不容易坐下來。一張大圓桌擺滿了菜肴,皆是李震愛吃的,知道自己犯了錯的李震滿頭霧水:
“夫人,您這是何意啊?”
慕容邊給他斟酒邊回答:“這些好菜,這瓶好酒,是我給你踐行的。”
“娘,你這是什麼意思。”李舒雲當即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阿爹要去哪?”
李震雖然魯莽、不拘小節,但也并非不通事理,接過慕容遞的酒杯,仰頭将其飲盡: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讓我向皇上自請去守邊。”
“你不僅要親自帶兵守邊,還得把手中的部分軍權交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又倒了杯酒,李震邊說着邊又痛飲下肚。
李舒雲指尖發顫,筷子在碗沿磕出細響。阿爹的鬓邊新添出霜色,刺得他眼眶生疼——
若非自己輕信他人,何至于連累阿爹交權戍邊?
酒液順着李震須間滾落,每一滴都像是砸在他的心尖上,震耳欲聾、疼痛難忍。
他突然按住李震還要斟酒的手,聲音比月色還涼:“阿爹,我陪你喝!”
說罷,猛然奪過酒壺,直接就着壺口擡頭痛飲,烈酒灼喉卻不及心口翻湧的情緒濃烈。
“你身子還沒...”李震伸手去奪,竟被慕容攔下了。
李舒雲是她十月懷胎所生,日日夜夜帶着、看着長大的,她聰慧至此,如何不知道李舒雲心間苦悶和愧疚。
整整一壺烈酒下肚,李舒雲的頭腦反而越發清晰,許許多多往事碎片被串聯而起,他心下生出了主意:
“爹!我要随你一同南下!”
李震當然不允,說他胡鬧,戍邊一事辛苦兇險哪裡是他這種沒有真正吃過苦的公子哥能夠忍耐的。最後竟是慕容出來替他說話:
“雲兒也大了,再加上這幾月來經曆種種,想必不是一時意氣,再說...”
“他與四..逍遙王那些謠言未平,如今又有了死而複生的傳聞。待在王城、回到太學,都要受到他人口舌非議,倒不如随你南下磨煉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