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虛虛朝李钰面不改色的黑臉上瞟,半真半假地胡言道:“我師父在臨行前為我施了護身術,方報我幸免于難,如今我卻感受不到師父的仙法,師父定是遭遇什麼。”
李钰翻手自江朝顱頂掃到下巴,有些困惑地嘶了一句,“身上确實殘留仙術蹤迹,至于是哪種,是不是師姑的仙術,法術太弱辨認不太出來。不過……”
他突然一收手,話裡話外的深意如淵流暗湧,“江姑娘通身的靈好生特别,此凡間不曾有,今後百年也不會再出第二人,實在是修仙的好苗子。”
從未有外人不加吝啬,對江朝滔滔不絕地誇贊,李钰更是把她捧上雲霄。
江朝憂愁未了,“我當你是在誇我天賦異禀。但我在意的不是這個,仙術失效的緣故,是不是師父整日被你們成天當驢使,頭腦發昏,眼黑吐血?”
“哪能啊,有師尊戰場宗門兩頭跑,自然無事。”
“師尊?”
李钰側身目送奔流不息的江潮,“至于你說的陰陽之境,前幾日應是去處理了。你看,通天金光熠熠的大門不是關了?”
日出晴晝,青灰色的雲團篩落蓬勃壯麗的紅陽,垂落在血紅的江面之上。一望無際的回首停眸,不見金黃吞吐靈的陰陽之境,歲月靜好,似從未來過。
頭頂也同樣被朝陽光顧,烏黑纏繞的發絲面上點綴金黃,江朝摸了摸眉心,被封魔箭直指而起的顫栗曆曆在目。
她剛想說敵軍或已滲入邊境,陰陽之境大概便是蒼容真正的圖謀。一語即出,被傳送而來的傳音符打斷思路。
李钰眼波一轉上馬,對馬背上的巡七颔首示意,“校尉大人,開門,可以讓江姑娘入城了。”
巡七擡掌撥開兩側的士兵,為她讓開一個入城的通道。
江朝問:“可否請仙長帶我?我有要事秉明掌門。
“師尊說要上萬劍宗,一行三萬兩千步一步也不能少。”
“事關兩國戰事,十萬将士們及千千萬萬百姓的性命。
江朝言語踏實有力,多半此言一出,生死攸關的大事便也箭在弦上。
李钰不通人情地否決道:“既然涉及江山社稷與生靈福祉,你一個一無權勢而二無仙法修為的人又如何幹預得了。你将此事告知給傳音符,由它代你轉達。”
江朝接着問:“那我還能做什麼?”
李钰轉腳背過身去,蓮花冠對應的該是萬劍宗的方向,“做一個潛心問道,首入仙門的凡人即可。”
晦澀難懂的轉身,飽含深意卻遲遲不明的視線,冷如冰霜,縱然戰火紛飛,百姓生靈塗炭,彌天的訴求與怨念,也是有選擇地聽,有選擇地去看。搖身一變,又是高高在上的松間客,不染世俗的天上鶴。
江朝覺得這是一脈相傳的宗門骨氣。
沉思之餘,一個滿頭亂發,身着淡墨色的長衫的男子正瞪着一雙向外凸起的眼瞳站在城腳後盯着她百看不厭。
江朝餘驚後握緊肩帶,張大嘴巴把他從陰暗的牆角叫了出來,“哪來的流氓乞丐。”
李钰扯了扯嘴角,“祟師弟,不得無禮。”
随後把邋遢的祟瓊帶至江朝面前,走近些還以為是煤窯新挖出來的蜂窩煤,衣領大開,露出肮髒的胸口。
李钰微微一笑,“這是祟師弟祟瓊,這小子别看他平日稀裡糊塗,不成體統,仙術劍道這一塊極少有人鑽研過他。”
祟瓊收起貪色的目光,人一站到李钰前就乖順百倍不止,禮貌地朝江朝點了點頭。
這就是不成體統……
江朝回應地點了點頭,料想七情六欲萬般皆有,不再咄咄緊抓人不放,拿回過所與玉佩後就入了城。
“這橋……”
李钰在江朝走後看了眼破爛不成樣子的斷橋,指尖凝聚起法力,垂在兩岸有些木闆遺失無法銜接的斷橋慢慢卷起殘口,默契地向中間合攏,缺失的橋闆也一塊不少地補上。
祟瓊站在李钰身後,幽幽側起頭再度望向城門後繁華安穩的市井,嘴角被上揚的臉頰肉左右拉出極長的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