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 ka so la……”

熊人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反手從胸口掏出半個殘破的，還在跳動的心髒，在艾爾維拉震驚的眼神中，放進了艾爾維拉的胸口。

“咔嚓”，像是機器開關按下的聲音，從熊人頭頂湧出一條絢麗的彩帶，飛到空中展開了一幅巨幅畫面。

前面的畫面仿佛被墨水瓶被打翻留下了大片墨漬，隻能在縫隙裡瞥到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鹿肉，篝火，綠松石項鍊……

突然，墨水逐漸淡去，畫面清晰起來——

【分離】

一望無際的白，一望無際的黑。

熊人站在黑暗裡哭得撕心裂肺，潔白的世界裡，一個凍得渾身通紅的嬰兒躺在雪地裡嚎啕大哭。

黑與白，一牆之隔，卻是無法突破的壁壘。

【再見】

畫面閃爍，中斷了一部分。再次亮起時，是在一間人類的小木屋。

熊人趴在無形的壁壘前，眼睛貪婪地注視着木屋内的一切，不肯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終于，她找到了！

一頭山羊被一個男人牽進了木屋，緊接着響起了腳步聲，一個女人抱着嬰兒出現在畫面中。她穿着一身灰白色衣裙，溫柔地哄着懷中的嬰兒，嬰兒包裹在衣裙同樣布料的襁褓中，因為饑餓發出小貓崽似的尖細叫聲。

女人蹲下，捏了捏母羊飽滿下垂的乳 房 ，擦拭幹淨後抱着嬰兒喂食。嬰兒咬着乳 頭咂咂進食，男人和女人都松了口氣。

男人抹了把汗，笑道:“還好，咱們女兒能吃羊奶。那我回頭跟老懷特說一聲，用兩隻小羊跟他換這隻母羊。”

“瞧瞧，可把女兒給餓壞了。”女人心疼道:“你回來了趕緊去劈柴，天氣轉涼了，先把爐子生起來。孩子還這麼小，夜裡太冷了。”

男人連連稱是，接着又響起兩人絮絮叨叨的家常閑話。

熊人的視線貪戀地停留在進食的嬰兒臉上，見她吃得咂咂作響，長舒了一口氣。

【受傷】

畫面閃爍，再次亮起時，仍然是這間小木屋，隻是雜亂了許多。

曾經的嬰兒看起來半歲左右，頭頂小長出濃密的胎毛，光着屁股坐在地闆上哇哇大哭。

“還哭！還哭！”女人帶着泣音的嘶吼着。

一根木柴砸了過來，砸在嬰兒的額頭，嬰兒被砸到仰面躺在地上，額頭破了個口子，汩汩流出鮮血。嬰兒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女主人比她更崩潰。

“你到底要什麼！”女人淚流滿面，臉部浮腫，眼下烏青:“你把我都掏空了你知不知道！”

“你明明早上才吃過！我也給你換衣服了！你為什麼還在哭啊！你告訴我，你到底要什麼！”

“我求求你了，别哭了……”

“我讓你别哭了！”

門開了，“吱呀”一聲，男人進來看到一片狼藉，崩潰大哭的女人和孩子，抱起孩子又抱住女人:“沒事的，親愛的，别哭，孩子長大了就好了。”

女人和孩子都慢慢停止了哭泣。

【變故】

這次亮起的畫面搖搖晃晃。

直到熊人激動地拍了拍壁壘，傳來興奮的聲音。

原來，這次的畫面對準的是小女孩了，她看起來一歲左右，一頭灰色的頭發垂在肩頭，小臉蛋紅撲撲的，可愛得要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額頭一道傷疤，還有她有着一對異于常人的尖耳。

小女孩搖搖晃晃地走路，她隻能走一小段距離，重心不穩猛地前撲。

熊人吓了一跳，貼在壁壘前大氣不敢出。小女孩并沒有跌倒，她撲在一根“柱子”上，仰起小腦袋，露出大大的笑容。

順着她的視角，看見的是一臉憔悴疲憊的女人，女人麻木地說:“你會走路了，很棒，莉莉安。”

女人盯着女孩看了一陣，女孩發出“咯咯”的笑聲，女人終于妥協，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抱起女孩:“好吧，莉莉安，我帶你去見爸爸，你給他展示一下你的成就，好嗎？”

臨出門時，女人猶豫了一下，抓起一塊頭巾，把女孩的腦袋包裹得嚴嚴實實，特别是一對耳朵。女孩感到不适要去扯頭巾，被女人厲聲呵斥，隻好乖巧地停手，忍耐不适。

女人抱着女孩出門，沒有多遠就迎來陣陣疏遠、排斥的目光。女人轉身，身後婦女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她生的不是人，是妖精！”

“有人親眼看到過，那孩子長了一對怪物耳朵！”

“她孩子要是沒病，怎麼老是裹着頭巾遮遮掩掩呢……”

女人神色麻木下來，抱着孩子在村裡轉了一圈，終于到丈夫好友家，缺沒看見丈夫的身影。

她心生疑窦，抱着孩子找了一圈，在某個木屋前，聽見了丈夫和别的女人不可描述的聲音。

“哇……”孩子被重重摔在地上，先是一愣，随後哇哇大哭。

女人頭也不回地走了，孩子慌忙爬起來追趕，連滾帶爬，“媽媽——”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熊人發出撕心裂肺地嘶吼聲，徒勞地拍打着壁壘，無聲地呼喚着她的孩子。

看不見的壁壘如此堅固，以至于這一對母女，一個在那頭，一個在這頭，同時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