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的慘叫聲引起一陣騷動,另一名騎士大着膽子拽着那隻手,往外一拽,竟然從草叢裡拽出來“半”個人——
看身形是一名男子,但隻能稱之為半個人,因為他的下半身從大腿中部以下全部斷去,也因此他隻能匍匐在地上爬行。
他也不知道流落在荒地多久,蓬頭垢面。散落的卷發遮住了他的臉,一名騎士壯着膽子伸手撥開他的頭發,露出滿是泥垢的臉。
“半”個人一雙眼睛呈灰白色無機質感,突然被撥開遮擋視線的頭發,半個人遲鈍地左右轉了轉頭,眼中神采凝聚,突然呲牙咧嘴,對準眼前騎士的手猛地咬了上去——
“啊——”騎士躲閃不及,被他啃住半個手掌。其他人急忙按住半個人,兩三個人掰開他的嘴,這才救出騎士的手。
騎士手掌上牙印深可見骨,鮮血湧動,黏稠的血滴落在草叢上。原本被按住的半個人卻突然狂躁,兩三個人都沒能按住他,竟然被他掙脫。
衆人本來擔心他暴起傷人,沒想到他猛地沖向草叢,匍匐在地上瘋狂舔舐草葉上的鮮血。
衆人驚疑不定,不敢接近。安西娅老師看出了端倪,她伸手揮了揮,半個人毫無反應。
安西娅老師若有所思:“他頭部受限,所以隻要不出現在他視野範圍内,就沒事。”
騎士們将信将疑,松手退開,半個人果然沒有攻擊舉動,專注地趴在草葉上舔舐。
草葉上不過幾滴血,很快被他舔得幹幹淨淨,他從喉嚨裡發出奇怪地嘶吼,安西娅老師側耳聽了半天,才辨别出他說的是“好餓……餓……好餓……”
“太可憐了……”希貝兒捂着嘴,多愁善感地看着半個人匍匐在地上,發出嘶吼。
她想,他也許是雪松村的村民吧,原本甯靜祥和的生活,不知道遭遇了什麼變故,變成現在這樣,隻能生活在泥濘中……
“也許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受到懲罰了呢?”一旁的加百列冷不丁冒出來一句,希貝兒難得惱怒:“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一個疑惑飛快閃過她的腦海:一路走來怎麼沒注意到加百列,但她沒有捕捉到這個疑惑,惱怒的情緒占據了上風:“你有什麼依據嗎,這樣憑空猜測,對他人的苦難置之不理……”
加百列輕笑一聲,并不和她争論。
那邊的騎士團準備充分,已經從資料及翻找到了男人的身份:“吉米·麥肯,男,五十歲,棕發,是現任村長……”
這就核實了男人的确是失蹤的雪松村村民,衆人沉默,紛紛猜測到底是遭遇了什麼讓他淪落成這副下場。
騎士團則聯想起受傷的同伴,當時的探查小隊進了村莊,隻有一個夥伴拖着半邊身體僥幸逃出……
“大家小心,”安東尼奧大主教沉聲指揮:“排成一列,盡量縮小範圍,留心周圍。”
艾爾維拉路過男人時,不由多看了兩眼,安西娅老師敏銳地察覺了這一點,試探性地問:“艾爾維拉閣下,莫非您見過他?”
艾爾維拉擡眼:“或許,我見過他的父親。”
曾經的雪松村村長,村裡最德高望重的老人,艾爾維拉見過他兩次。第二次見他時,似乎的确有一個三歲左右的棕發小男孩,害羞地躲在村長身後探頭張望生人。
記憶中的三歲男孩與不遠處的半個棕發男子形象重合,常人或許要感慨一下世事變化無常,艾爾維拉隻是平靜地收回視線,内心毫無波瀾。
在漫長的時光裡,她見證了無數事物從興起到敗亡,見證了五代人的生老病死,太陽底下無新鮮事,很少有事物和人能撼動她的心了。
這裡是山底兩山交彙形成的山谷,奇特的地理氣候使得這裡四季如春,草木繁茂,牧草肥沃,有半人高。
一行人在牧草裡穿行,目之所及是一片綠意,不見人煙。但是穿行在其中,能聽見草裡傳出奇怪的窸窣聲響,一行人如同驚弓之鳥,唯恐草叢裡再冒出什麼離奇生物。
“噓!”
走在最前面的騎士突然發現了什麼,回頭對着衆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隊伍瞬間安靜下來。衆人順着騎士指的方向望去,不遠處的石頭上趴着半個人。
這個半個人有一頭棕色花白長卷發,因此得以辨認出是名老年女性。她趴在石頭上,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死了。
一名身手敏捷的騎士潛入到到她附近,見她沒有任何反應,越發靠近,直到走到她身邊這才發現不對,掀起她的頭發,露出髒污的臉,沒有眼睛。
眼窩不自然的凹陷進去,臉上依稀能辨認出幹涸的血迹。
不光如此,走近了騎士才發現她不是趴在石頭,而是被折斷了手臂,又被人固定在了石頭上,經受日曬雨淋。她不知道在這裡待了多久,背部已經出現大塊腐爛。
但是最為可怕的是,當騎手伸出手指在她鼻前時,竟然感受了呼吸。
她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