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又一個的封印魔法陣閃耀,布林希爾德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兩件事。
一、她闖大禍了。
二、看這些封印魔法陣的陣仗,自己的來曆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但她隻是想要一個答案,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不如再進一步。
當她掏出第三顆黑紫色火種的時候,聽見了清脆的碎裂聲。冰藍色的封印被燒穿了一人高的窟窿,布林希爾德收起火種俯身穿了過去。
外面的世界,一片空白。
布林希爾德以為的天生異象,各種瑰麗場景都不見。穿過屏障,居然就是普通的半邊雪山。
布林希爾德沿着雪山走了大半天,還毫無發現。而烏鴉分身凱莉娅那邊傳回的畫面是雪崩停息,騎士團和中央庭已經不顧雪崩随時可能再次發生的危險,準備上山了。好消息是為了減小雪崩發生的可能性,他們不得不放棄騎馬,步行上山,這無疑為布林希爾德争取了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布林希爾德也從一開始的淡定到心急如焚,如果還不能有所發現……假如騎士團和中央庭一行人在她折返前抵達山頂,他們再次封印半邊雪山的話,布林希爾德沒有把握能夠再次打開屏障返回。即使僥幸能再次打開屏障,也勢必會和艾爾維拉及中央庭一行人撞上……到時候,可就難以收場了。
這樣想着,布林希爾德猛地停下腳步,突然察覺自己的心态扭曲了。跨過屏障後,冥冥中不知名的力量扭曲了她的心态,再往前走,恐怕她的神智會逐漸渙散,成為瘋子。
該不該往前呢?
布林希爾德猶豫一下,又擡腳向前走去。現在對她而言,沒什麼比真相更加重要的了。
下了一個緩坡後,被一塊積雪的巨石擋住了視野。繞過巨石,一陣輕柔的夾帶着細碎雪花的風吹拂過。
“吱哇!”一路沉默的山鼠突然從布林希爾德的後頸冒出頭,一通亂叫。布林希爾德伸手撓了撓它的下巴,語氣難得和緩:“忘記把你也帶進來了,早知道就提前給你找個好主人了。”
山鼠兩隻前爪比劃着,嘴裡吱哇亂叫一通,布林希爾德一個字沒聽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隻山鼠是精靈之森出生的,也許鼠與鼠之間也存在着語言障礙吧。
山鼠焦急地比劃一通,見布林希爾德仍然一臉茫然,露出了十分人性化的嫌棄的神色,然後放棄比劃,順着布林希爾德的衣裙滑下,一溜煙地鑽進了雪地裡。
布林希爾德怕它跑丢,連忙追趕上去,跑了幾步,遠遠看見山鼠停在一片空地上,直立起上半身。
山鼠吱吱叫,下一刻,一個又一個小腦袋從雪地裡冒了出來,活似一顆顆小地瓜冒頭。
仔細一看,是一隻母鼠帶着一窩小鼠,布林希爾德那隻山鼠見了它們興奮異常,繞着它們跑了兩圈,猛地竄到母鼠腳邊,親昵地依偎在一起。
這是?
山鼠的媽媽和它的兄弟姐妹!
布林希爾德隻能做此猜測,在精靈之森的山火中撿到了幸存的小山鼠,當時它的母親和兄弟姐妹們一窩都死在山火中了,布林希爾德親眼目睹。現在,又親眼看到它們死而複生,頗為驚奇。
但是轉念一想,她自己不也是死而複生了,山鼠一家複活後團聚,也不是什麼讓人難以接受的事了。
想要多留點時間讓山鼠一家團聚,布林希爾德走得很慢。不過回頭一瞥,望見一個黑點飛速朝她接近,速度很快隻能看見一道黑色的殘影,但是,莫名的熟悉。
有一種沖動,好像要随着胸口鼓噪的血液噴湧而出……布林希爾德朝黑影方向奔跑而去,黑影也朝着她跑來,雙向奔赴。
終于,相遇,然後看清了彼此。
黑影停在她面前,居然是一隻足有手掌大的田鼠。不同于普通的田鼠,這隻田鼠的長相頗為威嚴:通身覆蓋着灰黑色的皮毛,唯有眉毛的位置生了兩撮恰到好處的白毛,竟然是一對白眉。它眼睛雖小,卻透露着睿智的光芒。雖然是老鼠,并不符合人們對“賊眉鼠眼”的刻闆行為刻闆印象,相反,這隻鼠渾身透露着一股長輩的從容與穩重。
這隻鼠,也的确稱得上是布林希爾德的長輩了。
布林希爾德單膝跪地,攤開雙手在它面前,它則不慌不忙地走到布林希爾德的掌心,任由布林希爾德捧起它,舉到眼前對視,布林希爾德在它的眼神裡看見了慈愛。
“親愛的阿蕾拉夫人,好久不見。”布林希爾德朝她彎腰行禮,名為阿蕾拉夫人的白眉鼠伸出前肢輕輕按在布林希爾德的額頭,盡管體型懸殊,布林希爾德仍然能夠感受到來自阿蕾拉夫人的那份憐愛。
眼眶一熱,淚水已經奪眶而出,灼熱的眼淚滴在雪地上,融出一個個小坑。布林希爾德淚眼婆娑與阿蕾拉夫人對視,恍惚間,仿佛時光倒流,又回到四十七年的初見。
四十七年前,雪松村外。
寒冬,天空如同一床爛棉絮,灰蒙蒙的髒。已經入夜,人人都回家休息,這時卻響起了一陣斥罵聲。
“滾開,你個妖怪!再敢靠近一步,我就殺了你!”
伴随着男人的斥罵聲的,還有鈍器的破空聲。五歲的布林希爾德偏了偏頭,由于長時間沒有進食反應有些遲鈍,被扔出來的鈍器擊中了半邊臉頰,臉上鈍鈍的疼,然後有溫熱的液體流淌下來,布林希爾德這才後知後覺自己被打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