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言語,可那犀利又尖銳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青年身邊的老人掬了一把笑,上前一步言笑藹藹道:“姑娘今日不若先回吧,天氣惡劣,極易感染風寒,若是姑娘生了病,想來夫人醒來也定是要怪罪我們照料不周,還請姑娘莫要讓我們為難。”
白靜蓉還想再說些什麼,又想到江思渺當下情況危急,她不應再添上一份亂了。
于是便就此作罷,向面前人行了禮後就那樣渾身濕漉漉的回去了。
昨夜向院裡的小厮打聽到江思渺已然醒轉,隻是夜色已濃,怕打攪了她休養,故而選擇了今日來。
怎知今日又恰好有别人一道過來,竟是全湊到一塊去了。
然這突如其來的到訪卻是讓江思渺暗自松下一口氣,若是再和燕寒昭獨處下去,不知還會發生些什麼樣的對話和事情。
“進來吧。”
江思渺命人落了座又泡了茶,吩咐仆婢守好門口。
“渺渺,你感覺如何了?”白靜蓉先是關切的詢問了一番,瞧見她額上的抹額怔了一瞬,立即反應過來,驚詫道:“你…難道你…”
江思渺微微笑着,雖未作答,照樣說明了一切。
“都怪我,渺渺,我什麼都幫不上你。”白靜蓉是真心為她感到難過,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不易,更遑論像她們這般權勢不夠的女子。
她搖搖頭,杯中的茶不知何事又被沏滿了,她端起來一小口一小口飲着,娓娓道:“當務之急是找到真正的兇手。”
白靜蓉不解地看着她,淩白茗展開折扇橫于胸前,唇角挂着一抹了然的笑,似乎一切都盡在掌握又全然不在意的模樣,另一端的玄袍青年則面色若霜,屹然不動,仿佛一尊煞人的玉面修羅。
屋子裡霎時安靜得如同一池春水,倒是淩白茗先将其攪了攪。
“看來,江姑娘已經知道真兇是何人了。”
淩白茗早上起來還未用膳,桌上擺了一盤精緻的糕點,他便撚了一塊起來嘗嘗,不得不說,将軍府的廚子确要比那外面酒樓做得好。
白靜蓉尋着視線望過去,江思渺細長的指節彎曲,輕輕搭在桌面,毫無規律地敲擊着桌面,眼裡迸的好似是濃烈的恨意,等她定睛再一看,看見的卻是平淡的雙眸,仿若剛剛是她的錯覺。
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她猛地擡頭轉向了江思渺,磕巴道:“莫非是……陳……”
“是,也不是。”江思渺冷言道:“你可知他下的是什麼毒?”
淩白茗剛好咽下最後一口糕點,這會兒不緊不慢道:“虛實機。”
白靜蓉瞪大了雙眼,她從《奇聞醫錄》中看到過這種毒,卻也僅僅隻是看到過。
因着這毒并非是想要就能有,想下就能下的,此毒來自西域,即便是在西域都珍貴無比,如今出現在了這裡,必定不是偶然。僅憑一個陳白述,斷沒有這樣大的本事,那便隻能是旁人給的。
而這旁人便是陳白述身後之人。
這身後之人究竟是西域的人,還是别的什麼勢力,當下可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來自西域,起碼敵人在明,可若是來自别的勢力,那便是下了一步好棋,所有人皆是此棋局中的棋子,不僅能讓國君就此消亡,更能禍水東引到西域的頭上,而他隻要坐山觀虎鬥等待兩敗俱傷,最後坐享其成即可。
此招雖險,但不可謂不是一步好棋。
一旦功成,這天下盡入囊中。
今日秋桂将聖旨收進來的時候,也順帶将前面的傳話一并說了,江正霖命她病養好後即刻入宮,此次中毒他并不打算善罷甘休,更是要殺雞儆猴,用以警告下面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安分守己。
思及此,江思渺的目光閃爍,不知想到了什麼。
陳白述為她送來了這份西域的大禮,她向來是一個禮尚往來的人,自是會為他準備一份更大的回禮。
這些動作都被一旁的燕寒昭收入眼底,他屈起指節來回摸着杯口,垂下的眸中,訝異的表情做不得半點假。
江思渺身子依舊虛弱,這會兒坐的有點久了便有些體力不支。
見她臉色一下又蒼白了起來,淩白茗起身握住她的手腕。
“近日寒涼,你最好莫要出門,也盡量待在榻上,萬萬不可受寒!”
江思渺快速收回那隻被把脈的手,淩白茗雖是大夫,但她名義上的夫君還在這,她也不知為何就是覺得莫名的不自在。
“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渺渺,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白靜蓉覺出屋内氛圍有了些許變動,又考慮到江思渺确需休息,率先提出離開。
淩白茗臉上一如既往挂着笑,搖搖扇跟着離開了,離開前又撚了一塊桌上的糕點。
其他人都走了,唯獨那玄袍青年未動分毫。
江思渺恍若未覺,緩步回到榻上,喚了秋桂進來,秋桂見着燕寒昭忙不疊地行了禮。
她好似此刻才發現他未曾離開,語調冷淡如那清郁的藍雪花,又挾裹着如四月盛開的春棠般的溫和,讓人挑不出錯處。
“将軍可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