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而行,終于在燕瑞文徹底睡着前抵達府門。
準備了一天的東西又是赴宴又是逛夜市,着實疲憊不已,江思渺簡單沐浴了一下被準備熄燈休息,誰料燕瑞文穿着亵衣“噔噔噔”地跑了進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門外又一道颀長的身影踩着傾灑的月光走了進來。
燕瑞文迷迷糊糊地拉着燕寒昭往前走,在她面前停下,另一隻空着的小手牽上了她的,小嘴像是無意識地開口:“姐姐,一起睡。”
江思渺突然被驚醒了一下,猛地擡頭去看他身後地燕寒昭,青年已然換了一身亵衣,比之一身的黑衣黑袍柔和了幾分,兩側的劉海就那樣松松的垂在額前,遮去了部分的眉眼,她看不真切他的神情,從而也無法得知他此刻的想法。
但應該不會是他願意的吧。
燕瑞文松開燕寒昭的手,整個人縮到了江思渺懷裡,江思渺安撫地揉了揉他的腦袋,正在措辭要如何說比較好的時候,一直沉默着的燕寒昭開了口。
“往年二叔母會留在這裡陪文兒入睡。”
原來如此,她倒也不是不能陪文兒一起睡,隻是燕寒昭若是一起,便是另一回事了。
小家夥兒接連着打了好幾個呵欠,腦袋搖搖晃晃似有一頭栽倒的趨勢。
江思渺扶着他的腦袋輕輕放到枕上,自己翻身進了裡側,掖了掖被子,察覺到燕寒昭還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她不自然地背過身,語調輕緩。
“将軍……自便。”
燕寒昭盯着床上的身影,立在原地,燕瑞文應是今日玩累了,沒一會兒已然熟睡,均勻的呼吸聲在安靜的房裡都變得尤為突出。
江思渺閉着眼,不敢轉身,假裝自己也睡着了,心裡不停地默念着“沒事的”。
身後又同上次一般傳來一聲低低的輕笑,而後聽見了輕微的掀被聲,燕寒昭躺在了外側,燕瑞文在兩人中間睡的香甜,各有心思的兩人卻雙雙無法入眠。
等了許久未曾再有動靜,就連呼吸聲都弱了許多,江思渺微微扯了扯被角,輕翻了個身,卻在幽微的燈火下撞入燕寒昭的視線。
他也沒睡着。
江思渺看着他的眼睛,一時愣怔住,他保持那樣的姿勢也不知保持了多久。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轉身回去,原先放松下來的情緒又像被攥緊的麻袋一般,提拉起來,反複旋緊,一上一下,捏着被角的手心出了些微的細汗,不自覺地又捏緊了點。
最後終是不敵倦意,在沉重的眼皮合上時徹底睡去。
醒來的時候已是辰時,熹光微投,江思渺艱難睜眼,卻發現身邊的燕瑞文不見了,變成了燕寒昭。
她往外側看了一眼,發現燕瑞文還在,心下松了一口氣,片刻又将昨晚沒順下的那口氣提了上來。
因她發現此刻她的頭正枕在燕寒昭的手臂上,原本想轉身的心思便歇了,更是一動也不敢動了。
燕寒昭還沒醒,江思渺借着外頭的熹光仔仔細細看了看燕寒昭,睡容下與平時并無二緻,卻莫名比平時要溫和幾分。
視線往下移去,脖子上的一個形似月牙的痕迹讓她停留了目光。
那好像是塊疤痕,又好像是塊胎記,暗紅色的,在頸下位置,雖不突兀,但也并不好看。
奇怪的是,她居然覺得有點眼熟,隻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正待她想再看兩眼時,眼前的人眼睫輕動,似是要醒,她慌忙閉上眼睛,屏住呼吸,裝作還未醒來的模樣。
燕寒昭一睜眼便看見江思渺那張繃緊的小臉,清淺的鼻息聲也暴露了她此刻已然醒了的事實。
他靜靜看着她裝,看她實在忍不住,冷靜開口道:“醒了便别裝睡了。”
江思渺心下一涼,睜眼後迅速将頭挪開,不敢看燕寒昭的眼睛。
剛剛覺着的溫和果然是她的錯覺,他依舊是那個冷情冷血令人寒顫的燕寒昭。
她将他的手當枕頭睡了一整晚,他今天不會惱羞成怒拔劍要殺她吧?可他又為何睡在了她的身邊?難不成他對她……
江思渺咬咬牙,決定先發制人。
“将軍今早為何睡到了我身邊?”
燕寒昭收回手後發現麻的沒了知覺,正用另一隻手按着肩膀活動,聽她如此問,也隻是淡淡瞟了她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半夜文兒踢了被子,又翻來翻去,怕他擾了你,便同他換了個位置。”
他說的坦然,倒像是她小人心思想多了的樣子,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微張着口略顯無措。
似是洞悉了她内心的想法,燕寒昭挑了挑眉,戲谑道:“夫人莫不是以為我鐘情于你,心甘情願做了你一夜的枕頭吧。”
“心甘情願”四字被咬的極重,話語間透露出了某種情緒。
江思渺正苦于要如何應對,恰好燕瑞文這時醒了過來,小手揉着眼睛喊餓,她趕緊起身換衣去洗漱。
“姐姐去命人給你準備吃食。”
語畢,逃跑似的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