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渺側了側身,聲音随着雨聲飄進屋内:“陳大使,是我。”
“進來吧。”
陳白述微伏于桌前正在寫醫案,見江思渺進來後正要行禮,他收了個尾便将筆擱在硯台上,慌忙起身向前虛虛扶了一下。
“不必多禮,過來坐吧,嘗嘗我前些日子剛得的顧渚紫筍,便是宮裡都沒有幾分。”陳白述邀着她坐下,将茶具翻了個面,開始煮茶。
江思渺:“不知陳大使今日找我過來所為何事?”
陳白述避而不言,隻是專心顧着手下的茶具,待煮的差不多時,将清香四溢的紫筍茶倒入杯中,伴着絲絲袅袅上升的熱氣,這才緩緩開口。
“今日叫你來,是因着新開設的香藥科一事,我正在往此方向研究,你來了司藥局,定也能為我們司藥局助力不少。”陳白述擡袖喝了一口茶,目光不動聲色地看向了江思渺腰間的令牌。
江思渺不想浪費時間跟他繞彎子,直截了當道:“不知陳大使想要我做什麼?”
他眯了眯眼,“我這裡有一份醫案,或許正要用到香藥,你來看看能不能解。”停頓了一下,陳白述突然話鋒一轉,“我見你考試答題上對用毒頗有見解,何故那日行醫令卻無法作答?”
這是來試探她了。
“試卷上的不過偶然碰見過類似的情形,湊巧罷了。”江思渺知他不懷好意,并不願走進他預設好的思路裡,“還請陳大使将那醫案借我一觀。”
江思渺接過醫案細看了看,這病症與那日行醫令的病症雖大相徑庭,卻同樣需要以毒攻毒,患者還長難入眠,心神不甯,一到夜裡便惶惶度日如同失魂,需得輔以香藥調息舒氣。
隻是,這個醫案是誰的呢?若說行醫令那日的病症像是醫籍上用來授課的,今日這份醫案上的更像是來自一個具體的人的病症。
是陳白述自己還是另有其人?
“如何?”陳白述适時打斷她的思緒,一雙上挑的眼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江思渺将醫案歸還,福了一禮,“未能解出,還請大使見諒。”
剛剛在門外她就有聞到内屋有濃重的熏香氣味,進來後又觀察到書架上的醫書多數都擺放整齊,就連邊角都對得嚴絲合縫,從而可見陳白述的的确确不懂醫。
熏香會影響醫者對藥物的判斷,許多藥物都要通過聞的方式,且書架上的書擺放的格外整齊,說明這些書鮮少有被移動的痕迹,不過是陳白述拿來充當迷惑的幌子。
他今日叫她來,一是如白靜蓉所說,想要竊去她的醫方,編撰到自己的醫書裡去,二是定然有個人患了和醫案上所寫一樣的病症,他全然不懂醫理,自是要尋找一個可以解決的人冒領其功。
陳白述聽完她說的,卻也不惱,隻是起身走到她身後,雙手自然地搭上她的肩,俯下身道:“燕夫人還是再好好思索思索吧,不用這麼急着給我回答。”
他将頭貼近江思渺耳畔,輕輕吹了一口氣,“但若是燕夫人願意……”
江思渺突然起身,推開他後冷眼看着,往後退了幾步道:“陳白述,你知道我的身份還敢如此冒犯我?”
豈料陳白述不但沒有一點悔改之意,反倒覺得更加快活,摸了摸被她推開的位置,大笑道:“燕寒昭不過一介武夫,又有何懼?更何況,你如今既然進了司藥局,再想出去那可是難如登天。”
“即便你是國夫人也是一樣,所以最好掂量掂量要不要開罪我。”
這是直接不裝了,她倒是也不怕就此撕破臉皮,省得還要和他虛與委蛇。
隻是眼下并非最好的時機。
江思渺取下腰間的令牌,漠然道:“這是誰的令牌,想必陳大使并不陌生,我知大使不懼燕寒昭,那麼當今天子陳大使是否依然不懼?”
她說完并不打算留下來聽陳白述的回答,轉身出了門,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傘上的清淺雨痕也已經消失,她收起傘快步離去。
江思渺離開後,陳白述的神情瞬間變了個人,平日裡的翩然公子已變成了一副陰狠模樣,死死看着她離開的方向。
“若你不肯為我所用,那便和他們一樣,一起下地獄吧。”
*
江思渺回房後泡了個熱水浴,身心都舒适了不少,也總算洗去了一身的惡心。
被陳白述碰過的地方,她都覺得髒。
又不免想到了白靜蓉。
她和燕寒昭的夫妻之名雖有名無實,但不論如何,在外别人終歸要喚她一聲燕夫人,陳白述尚且如此肆無忌憚,可想而知白靜蓉定然沒少受到欺辱。
正如此想着,白靜蓉便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渺渺,今日陳白述派人來了煉藥房,說是要檢查,他會不會發現了什麼?”白靜蓉内心焦急,一直在煉藥房裡等着江思渺回來,如今看見她回來了,便迫不及待一路快走了過來。
江思渺搖搖頭,示意她别緊張,又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同她講了一番。
白靜蓉倒吸一口涼氣,她實在是沒想到陳白述這般色膽包天,連定北大将軍都不放在眼裡。
“他竟敢……對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