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寒昭攏了攏眉,似是有些不滿。
“你……你背過身去,然後……然後出去……”江思渺見他一動不動,壯着膽子伸手指了指門外。
燕寒昭看了她一眼,并未說話,拿着那隻白瓷杯出去了。
桶裡的水已經涼了,這會兒倒是有些凍人,江思渺哆嗦着起身,迅速換好了衣裳。
她從屏風後出來時腳步一頓,整個人滿是抗拒。
燕寒昭還沒走。
在内室待了一會兒,他身上從外面帶回來的寒氣已經漸漸消散,燒了炭火的屋子裡熱氣盈盈。
聽見她的腳步聲,燕寒昭轉過身,一雙銳利得像是能洞穿所有的眼睛就這樣不言不語地看着她。
江思渺摸不準燕寒昭的意思,内心掙紮了好一會兒,才斟酌着開口:“夫……夫君可是有事?”
燕寒昭:“就寝。”
就,就寝?
若不是親耳聽見,江思渺定會以為對方是在開玩笑。
他不會要她今夜侍寝吧?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江思渺的眼皮跳了跳,站在原地不敢動。
燕寒昭說完也沒等她,便自己解開衣衫,褪去錦履,兀自上了床。
江思渺依舊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前些日子她知道燕寒昭都宿在書房,一個人舒服自在,不必時刻面對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亦不必去考慮什麼服侍侍寝的事,樂得自在。
因此也就未在房裡安置其他可以休憩的躺椅或是軟榻。
現在倒是把她自己給架上了。
猶豫良久,又給自己做了許久的心理鬥争,終是說服了自己燕寒昭再可怕,總不至于吃人。
江思渺輕手輕腳地掀開被襟,背對着燕寒昭躺了進去。
等了好一會兒,沒聽見有什麼動靜,江思渺大着膽子悄悄翻了個身,瞧見燕寒昭睡姿挺正,不偏不倚。
就這樣盯着他看了一小會兒,江思渺發現這樣看睡着的燕寒昭确實很俊美。
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而燕寒昭是骨相美,皮相也美。
得知燕寒昭說的就寝僅僅隻是睡覺後,江思渺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她回過身後便在一點一點湧上的倦意下睡着了。
*
冬日天亮的晚,已近卯時六刻,天邊才微微亮,下過雪的枝桠被風一吹,簌簌地抖落雪粒,從遠處看仿若一樹的梨花被吹落寒風中。
江思渺醒來時已是辰時三刻,身邊已無人,摸了摸一旁的被褥,是涼的。
許是不習慣和人同寝,江思渺昨夜睡的并不好。
“夫人,早食為您備下了桂花茶餅、紅棗薏米粥、栗子糕和涼水荔枝膏。”秋桂端着水盆進來,準備服侍江思渺起身。
江思渺洗漱更衣後便去了膳廳,剛剛秋桂說的都已在桌上擺好,還額外多了一碗姜絲枸杞茶。
“這是……”
見江思渺疑問那碗姜茶,一旁站着的丫鬟機靈地上前一步回道:“啟禀夫人,這姜絲枸杞茶是将軍體恤府裡衆人賞的,好叫大家在這寒冷的冬天祛祛寒。”
聽見旁人提起燕寒昭,她又不免想起昨晚的情形,歎了口氣。
用過膳後,江思渺命秋桂将她放在左下櫃子裡的荷包取來。
昨日,淩白茗确是真心想要教她不假,但也笃定了她拿不出那些香料的原料,由此便是他有心亦無法傳授,自是不落話柄。
然她自小喜愛香,又怎會不向師父讨教種植之法?
雖然中原境内買不到那些原料,但她自會種植之法,而後隻需提取其中的一部分,便可自制原料。
其中一味最難得的原料便是安息香。
安息香源自白花樹的樹脂,形如瑪瑙,色如胡桃瓤,能發衆香。
江思渺進府的第一日便意外發現将軍府裡竟有一棵安息香樹。
安息香樹種植七年後才可萃取其樹脂,若是将軍府裡沒有這棵安息香樹,她怕是真拿不出來所有的原料。
其餘的原料均可在半月内種植出來,這樣一來半月後她便能學習如何以香入藥了。
“秋桂,去将我昨日采買的藥包拿到小廚房來。”江思渺吩咐完秋桂,先一步往小廚房去了。
在廚房裡的下人看到江思渺,紛紛驚恐,勸說道:“夫人還是趕緊回去吧,若是讓将軍看見了,定是要責罰我們的。”
“是啊是啊,夫人,回去吧!”
“……”
廚房裡還在炖煮姜茶,濃濃的煙霧袅袅,冬日的柴火潮濕,負責煮姜茶的丫鬟一面捂着口鼻一面扇得賣力。
燕寒昭剛在院子習完武,便聽聞江思渺去了小廚房,似是要做什麼東西,遂匆匆趕來。
剛至階下,便看見江思渺舉着藥包站在階上,另一隻手攥着裙邊,整個人嬌小玲珑,像隻瓷娃娃。
聲音雖軟糯,個中卻透着一股言之鑿鑿的意味。
“将軍責罰你們,正是因為他血氣上湧,怒火太盛,我正是來煎煮清熱散毒的中藥,正好幫你們将軍祛祛火。”
話音剛落,江思渺便見衆人面色如灰,正想着是自己哪裡說的不對,便聽見身後冷不丁地傳來一聲冷笑。
“夫人倒是說說,要幫我祛什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