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晨見大女兒臉色不好,遂問:“上面寫的什麼?”
張婉雲咽下一口唾液,回道:“三妹妹賺了一百兩銀子。”一百兩三個字,加重幾分力道,字字清晰。
“什麼?”張曉晨面露驚訝之色,無法相信這一切,急着否定,“這不可能,她什麼德行大家有目共睹,不把褲子輸掉就不錯了,她能賺錢?她能賺錢鬼都能賺錢。”
衆人覺得張曉晨所說有些道理,紛紛點頭。
“可不是麼,向來隻聽說張婉瑜賭債纏身,從未聽說張婉瑜勤勞緻富,僅憑一張紙,誰信呢?”
“聽見沒?”張曉晨一臉得意,擡起的手指來指去,咄咄逼人,“聽見沒有,誰信你?快點兒把銀子交出來,我便不報官了。”
“……”證據擺在大家眼前,但是大家不相信,讓她怎麼辦?看來講理是行不通了,張婉瑜後退三步,冷聲喝道:“唐馨,打出去吧。”
“好嘞。”唐馨握緊手中菜刀,高喊一聲“我砍死你們”,沖進人群之中,菜刀一頓亂舞。
她知道老大什麼意思,吓唬人而已,簡單。
人皆是怕死的,見了菜刀哪裡還能保持鎮定,四散逃離,一溜煙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一道道叫喊聲——殺人了!殺人了啊!
此時院子裡隻剩下兇神惡煞的唐馨,無可奈何的張婉瑜,護在張婉瑜身側的宋家兄弟,還有張婉瑜的生父戴景然。
叫喊聲漸漸遠去,院子裡陷入一片寂靜。
父女倆多日不見,戴景然變得更加憂郁,泛黃的眼白刻着一雙深棕色的眼瞳,眼底深處是平靜無瀾的死寂,姣好的面容經過歲月洗禮,失去了昔日的風華,膚色暗淡無光,真真成了“黃臉夫”。
這樣的父親立在眼前,張婉瑜不由得心頭一酸,這種情緒令張婉瑜不解。
她來自另一個世界,與戴景然毫無感情基礎,何來的共情?何來的不忍?可能是來自身體的反應?畢竟血濃于水,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見到親人,做不到無動于衷?
是啊,那是張老三的親人,即便她被趕出家門,那些人依舊是她的血親,無法因為一句話而劃清界限。她接管了張老三的軀體,便要接手她的一切,不可能因為家人太奇葩就甩掉吧?
可是,她與戴景然不熟,和陌生人相差無幾,她要如何開口?說些什麼?才能顯得不那麼尴尬?
隻見戴景然珊珊而來,停在她面前,深深凝望着她,擡手撥開她額前的碎發,聲音充滿了慈愛。
他道:“爹護不住你,一人在外,要好好照顧自己。”
張婉瑜:“……”
本以為戴景然會多交代幾句,誰知老父親忽然轉身,背對着她,頓了一個呼吸的功夫,擡步離開院子。
望着父親寬厚的背影,張婉瑜不知怎麼了,心裡不舒服,不痛不癢,就是隐隐的難受,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她從未體會過這種感覺。
唐馨走過來,關切地問:“老大您沒事兒吧?”
張婉瑜搖搖頭,道:“沒事兒。”
唐馨笑道:“那便好,以後再發生這種事您也别怕,有我唐馨在,絕不會讓老大受到半分傷害。”
張婉瑜一陣無語,提醒她:“我請你們來是幹苦力活的,不是來當侍衛的,别整天想着打打殺殺。”
吩咐唐馨先回去,張婉瑜給家裡的新成員投喂草料,心裡頭事情多了,眼神便有些呆滞,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模樣。
宋康健走過來勸道:“今日之事你别往心裡去,那畢竟是你親娘,我猜她是沒錢了,想來你着搜羅點銀子,好供你大姐讀書。”
張婉瑜神色恹恹,悶悶不樂。
宋康健見她這副模樣,不放心留她一個人,接着勸道:“别難過,他們不要你是他們有眼無珠,你是咱們村最聰明的姑娘,最最能幹的姑娘,失去你是他們的損失。”
張婉瑜擡頭望着宋康健,什麼也沒說。
一個月前,她與宋康健第一次見面之時,這小子對她亦是厭惡至極,一句話也不願多說,可是現在呢,他對她卻有這樣的評價,她很欣慰。
“你……”宋康健想說些什麼,又覺得難以啟齒,話到嘴邊怎麼也說不出口,嘴巴張了又阖,來來回回幾次,終是攢夠了勇氣,深吸一口氣道:“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