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毅樂根據葉章勤留下的信息，往手術室趕過去。一去到，隻見葉章勤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陳毅樂看見葉章勤這個表情，心中一沉，她用着幹澀的聲音喊道：“章勤……章勤！”

葉章勤擡起頭來，木木地看了一眼陳毅樂：“陳隊……”喊了一聲後，又看向地下，搖了搖頭。

一同趕來的李樹研有些不可置信，其他隊員可能不清楚，但李樹研是知道的，王聲遠準備退休了。她本以為，這位從入行就帶着她，一天天笑呵呵的領導，會很快就過上退休後自由自在的生活的。怎麼就走了呢？

李樹研看向葉章勤，發現她的精神狀态非常差，她強忍着複雜的情緒，把葉章勤的頭抱進懷中。這就像開啟了什麼開關似的，葉章勤終于痛哭出聲：“李隊……啊啊啊……！王局……嗚嗚嗚……”

陳毅樂怔怔地往前走了過去，低頭看着王聲遠的臉，除了蒼白了一些，明明和活着的時候，沒有什麼區别。陳毅樂總覺得她還會坐起來，說她隻是和自己開個玩笑。

陳毅樂想起之前王聲遠說的她不想“再有同僚因此而犧牲了”，明明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她自己卻沒有完成。陳毅樂有些不合時宜的怒火，最後還是被屍體的寒氣一點點給熄滅了。

“王姨……”陳毅樂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她隻是想再喊一聲，可是沒有人應她了。

陳毅樂今天下班的時候，丈夫張智期早早就等在了外面。陳毅樂上了飛行器，便被張智期抱進懷中。在親人的懷裡，陳毅樂這段時間壓下的痛楚，才在此刻慢慢宣洩了出來，她的痛苦依舊是安靜的。

懷中的濕氣刺痛了張智期的心，張智期更用力地抱着陳毅樂，輕輕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陳毅樂的背部，就像陳毅樂小時候安撫他那般。

王聲遠的另一半是位長相儒雅的教師，叫杜誠。現在的葬禮都很簡單，基本上都會直接焚燒屍體。可是杜老師不肯，堅持要守靈一晚上。陳毅樂知道的，他隻是想再看王聲遠幾眼。

第二天，杜老師眼裡帶着紅血絲，張羅着葬禮的事宜。趕來醫院的那天，他整個人都崩潰了，在葬禮之上，反倒稍稍振作了一些。

兩人的女兒們也來了。因為兩人都不那麼喜歡養育孩子，基本是把孩子直接放在共育中心長大的，關系自然也不算親近。倆女兒看起來也有些傷心，隻是程度還是有限的。某種角度來說，也算是好事。

本來，大家以為杜老師已經平靜下來了。結果等所有流程走完後，看着燒香的煙火往上跑着，骨灰盅上的王聲遠的照片，杜老師又崩潰地哭了。

大概沒有事情做了，那股強拉着他的精神氣徹底沒了。杜老師痛苦地感受到自己已經失去了多年相伴的愛人和家人了，從此人生路上，隻剩下他孤單獨行了。他的兩個女兒把他扶起，帶到一旁的石墩上坐着。

陳毅樂、葉章勤兩人也走了過去。她倆和杜老師也算是熟悉，特别是陳毅樂，杜老師和王聲遠一樣，把她當作半個女兒看待。也許比平常見不了兩面的女兒，都更為親近。

杜老師拉着陳毅樂的手，讓她坐在身邊。

陳毅樂沉默了一下，用另外一隻手也回握住杜老師。本來已經停下哭泣聲的杜老師，一下子眼淚又湧了出來。陳毅樂眼眶也有些濕潤了。

杜老師另一隻手輕拍着陳毅樂的手：“别哭。好孩子，别哭。”

陳毅樂想起自己已經不在了的父親，他和杜老師一樣，性子都有些纖細敏感，在愛人去世後，硬是撐着自己走了下去。她害怕杜老師和她父親一樣，也走不遠。

陳毅樂止住淚水：“王姨她……她一定希望你好好的。”

杜老師愣住了。他想起前段時間和王聲遠讨論，退休後，學校寒暑假要去哪裡玩；想起王聲遠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的烏鴉嘴；想起自家愛人看着自己的寵溺眼神，偶爾吵架，還會說着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來逗自己。

“對……對……”杜老師笑了笑，又想起愛人已成一抹灰，眼淚還是沒有止住。

葉章勤蹲了下來，拍了拍杜老師的肩膀，安慰着他。

李樹研和杜老師并不熟悉，隻是站在隔壁看着，她不自覺地有些關注葉章勤。她作為葉章勤的直屬領導，說實話，她覺得葉章勤的狀态不見得就比杜老師好。從王局去世後，李樹研感覺葉章勤身上就像一直緊繃着一根弦，她擔心那根弦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斷掉了。

杜老師哭了很久，才停了下來。葉章勤機械性地拍着他的肩膀：“别傷心，杜老師，這些人一定會惡人有惡報的。”

杜老師知道殺害自己愛人的兇手已經被抓住了，到底能判到什麼程度，也不是異處部說了算的，但他還是很感謝葉章勤安慰自己，也順着她的話，點了點頭。

李樹研感覺有些怪怪的，葉章勤說這句話的時候，有種說不出的笃定感，不太像是單純地在安撫人。可是除了她以外，其他人似乎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這個案件因為有局長犧牲了，上頭對此很是重視，趕緊給王聲遠發放了撫恤金，同時舉辦了烈士悼念會。而此時各大媒體一邊在悼念去世的王局長，一邊又慶祝成功破獲連環案。

網上對于這個案件的讨論也有不同的看法。有的人覺得這些兇手該死；有的人又覺得其實很多人也情有可原；有的人則認為周某業畢竟從小就被殺人犯養大，其實也情有可原；有些人甚至認為，這不過是異能者犯罪的反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