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路說出自己想到的可能性:“我推測是從我大四畢業應聘駐地新星宇航員失敗開始的。陳警官,你和呂老師她們聊過之後,可能也知道,我從小對各種星球的狀态就很感興趣,一直以來的夢想都是親眼看看它們,能站在它們的表面上,親自過去挖掘它們的美麗。
我想過很多應聘失敗的可能性,比如我的能力不足,比如不再找人,但沒有想到過我會遇見這種億分之幾的可能性,我的基因被認定為在宇宙環境中極易發生突變,現有的技術手段還不足以保護我。”
也許是因為被操控多年,程思路的時間感知與常人不完全相同,她的痛苦展現與其說是回憶近20年前的事情,還不如說仿佛在回憶昨天:“我當時……怎麼說呢?一生為之奮鬥的目标突然沒了,很茫然、很痛苦。那可能是我遇到過最大的挫折了。”
“我掙紮了大概一個月,渾渾噩噩的,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當然,我當時隻是覺得自己要放縱一段時間,後面是計劃找呂老師和一些好友溝通一下的。但是,一個月之後,我突然精神為之一振,覺得事已至此,不如換一條路吧。起碼我當時以為我是真的這麼想的。”程思路苦笑了一聲,“從那以後……至今快18年了。”
“你說的另外一條路就是指你另外的一個專業,人工智能應用,對嗎?然後你就成立了路影公司。”陳毅樂看到程思路點了點頭表示确認,便繼續問下去,“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清醒的?大概每次能持續多長時間?這點也許能幫助我們判斷犯人的年齡,以及犯人可能接觸你的範圍和頻率。”
程思路回憶:“其實我大概……是十年前就有混亂的清醒意識了。但是非常短,大概就幾十秒那樣子,最長也不過是一兩分鐘。與其說清醒,不如說更像是我斷斷續續做了一場漫長的夢。而且當時可能要差不多兩三個月,我才會清醒片刻。”
“最開始我完全沒有察覺到我是被異能操控的,隻覺得在觀看我第二種幻想人生。畢竟我一直以來想要當的隻是一個駐地新星宇航員,這個收入不算低,但也不可能達到我現在的生活水平。”程思路對現在的人生顯得有些困惑,“說真的,我想過自己會做任何職業,顯然,公司老闆絕對不在我的職業選項之中,我最了不起也不過是技術控股。”
“我的性格其實我還是知道的,我不敢想象我成為老闆的話,會虧成怎麼樣。我成立公司的最開始的兩三年,呂老師、納川姐她們,還有我幾位好友都擔心極了,經常過來關心我的公司還能不能苟延殘喘下去。所以我說,我現在的生活,真的很像我幻想的人生。”說到最後,程思路還有心情笑了笑。
不過這确實讓人心情很複雜。陳毅樂不得不繼續問:“所以,你認為這個犯人就是為了……為了讓你成為富豪?呃……特别出名的富豪。”
這倒是真的,因為程思路的名氣确實比全國首富都要大。
“據我分析,差不多吧。我真正有了比較長的清醒時間是從3年前。1分鐘、2分鐘、3分鐘,慢慢地越來越長。直至我清醒到10多分鐘的時候,我開始真正探索我生活的地方。所有的東西都細節得……很真。
即使是我的夢,都顯得細節過于多和真實了。而且我開始有些融合我被操縱時的記憶,我漸漸意識到,我不是在做夢,恰恰相反,我隻有這個時候是清醒的。開始我也感覺非常恐懼,我不是很确定我遭遇了什麼,不知道别人操縱我是為了幹什麼。”程思路慢慢陷入回憶。
“隻要我一閉上眼睛,真的是在體驗什麼叫歲月如梭,就算我每個月都能清醒過來,但我又能做什麼呢?我的人生真的變得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從發現自己被操縱開始,我不禁想,我和死去又有什麼區别呢?恐怖的是,我不知道我還要這樣過多久?我不知道操縱者的年齡,萬一年紀非常小,我該怎麼辦?”想起當時的恐懼感,程思路的右手不自覺用力地磨蹭着左手緊握的拳頭,“我很有可能會被操縱到死的那刻。”
“沒事的,程小姐,一切都過去了。”陳毅樂有些擔心地看着程思路,輕聲安撫着。
程思路閉上眼睛深呼吸,雙手漸漸放松下來。
陳毅樂等程思路完全平靜下來之後,繼續追問:“你之前一點異常都沒法表現出來,是嗎?因為按照你的記憶力和智力,按理來說,任何細節的變動你應該都會有所察覺。”
程思路也似乎有些疑惑:“嗯,是的。我……我感覺異能者特别熟悉我,我察覺後可能做什麼提示自己,他都非常了解。隻要做出相關的事情,我就會感到極度困倦,我還會走回最開始躺下的地方才進入睡眠。”
陳毅樂在熟悉二字上畫了畫圈,這種操縱是最可怕的,越精細的指令,控制力度就越大。所以,越親近的人,越可能把人改成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直至1年前,我放棄掙紮了。我情緒變得特别差,對未來很消極。當時,如果繼續下去,能不能解決事情不好說,但我自己先要發瘋了。于是我開始去看書。我有時候好像還是會無意識做出一些反抗,比如我會購買完全不看的天文學書籍。”程思路的情緒漸漸又提起來了。
又比如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腳上踏着完全不搭調的七彩球鞋。陳毅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