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看完龍井蝦仁的制作過程,他長久無話。
鹽水鴨制作簡單但耗時長,龍井蝦仁耗時短但制作複雜。
誰能想到他如此幸運,選中了相襯的菜品。
是福是禍躲不過,他除了默默接受還能做什麼?總不能半途而廢。
廚房裡廚具齊全,佐料豐富,仔細一看就能找到小籠裡的龍井茶葉。大手一揮,捏出兩撮茶葉泡在溫水中。
随後取出昨日新買的河蝦,小刀開背去除蝦線,清洗幹淨後開始腌制。
幸好廚房裡各種調料器具都标有名稱,他雖認不出具體的調料小物,但他能識出調料小物标簽上的字。
就像現在,他從未聽聞雞精和色拉油,但他能通過罐子上的标簽來準确找出他們。
清洗好的蝦仁被他放入琉璃盞中,白糖和鹽的加入驅除了蝦仁原有的腥味,澱粉和雞蛋清裹上晶瑩剔透的蝦仁增添彈牙口味,龍井茶水的混入為蝦仁添有一份濃醇的茶香。
原先的蝦仁煮熟後帶着根根茶葉一同滾入鍋内,炒香炒熟。可這并未完全結束,那蝦仁還需茶葉提純,等待茶葉水煮至半幹放入蝦仁收汁,這時的蝦仁才算是茶香十裡,勾人食欲。
他小心翼翼撈出蝦仁,放入瓷盤内,蝦仁白玉似珠,茶葉碧綠如翡翠,清新淡雅。
雖不及教程裡的龍井蝦仁瑩潤光澤,鮮嫩似玉,但好歹能吃。
也勝在能吃。
鹽水鴨與龍井蝦仁被他端回廳堂,掉漆木桌被他擦拭得一幹二淨,青玉茶杯擺放兩側,他筆直地坐在桌前,内心探得一絲深微。
筷子落下,龍井蝦仁細膩清雅的茶香緩慢散開,與鹽水雞的鹹香猛烈不同,那股茶香極細極淡,卻經久難忘。
剛入口,原先雅淡的茶香瞬間侵略整個口腔,蝦肉的鮮甜被裹在這股茶意之下,清爽解膩。
蝦肉軟嫩卻不失彈性,爽滑薄脆,越嚼越香,舌尖上滿是鮮甜與茶香。
他稱不上手藝精湛,卻也沒糟蹋食物。
等他享受完這頓美食,他忽覺自己重新歸于甯靜。
農家煙囪的縷縷炊煙再次生起,田野又是一陣喧嚣,不知誰家養了白鵝叫個不停,引得喜鵲飛上天際。
細細暖流湧入心頭,他難得有這空閑看看鄉下野景。
微風掠過自己,耳邊輕輕響起風吹樹葉的拍打聲,隔壁村屋飄來家常便飯的香氣,他依稀還能辨認出。
等他敲動那些敞開的大門,卻無一人走出。走進屋内卻發現那些忙忙碌碌的人隻是留影石上的幻境。
他有種說不上來的情愫,哪怕他捂了三百年也沒能抑住這股情愫的滋生暗長。
他不會承認自己仍貪戀世俗,也不會放任自己沉溺其中,更不會讓自己有機可趁擴大念想。
連心性都無法堅定,那他還修什麼練!
定是那頓美食才勾起自己松懈的心,如今美食也吃過了,他也該放下對食欲的執着。
走出門外,陽光晴朗,他站在陽光之下,眉頭緊鎖,半天才發出一聲哀歎。
影響心性的事物真就如他所想那麼多嗎?
他有時也挺羨慕祝餘身上那股正視心胸的勁,從不會欺騙自己。
正想着,卻突然發覺自己身上那股暖意愈發激烈,火燒似的直抵丹田之處,燥熱難掩。
莫不是那飯菜有毒?!
心頭的想法湧入大腦,額前滿是冷汗。
雖然他這三百年确實沒少在祝餘面前數落她,可她也不至于下死手,怎麼說都是三百年交情。
瞬間,來不及更深的思索,他全身上下如同被放置岩漿般灼熱,皮下的血肉滾燙,皮上的毛發被汗浸濕。
尤其丹田之處,比結丹更加痛苦。
廢了他的身體他能接受,可要是燒了他的丹田,他絕對扒了祝餘的皮!
金丹破碎可不是什麼小打小鬧,古今天下沒幾人能夠金丹破碎後繼續修行。
他若是如此輕易地化為廢人,還不如讓他和邪修一對一,死得有尊嚴些!
快速坐立運轉靈氣,身體如同化作溪流下的溝渠,任水流淌。等到水流繞滿身體四肢軀幹,他的丹田竟緩緩放松下來,灼燒感慢慢褪卻。
等到他再次起身,卻發現自己身輕如燕,仿佛褪去積攢已久的毒素,皮膚重新撫摸這個世界。
不僅僅是身體有所改變,修煉的經骨似乎重新回到打通任督二脈之時,格外通透。
連那吸收靈氣的速度都肉眼可見的變快了!
他震驚得難以言喻,總覺得這種稀奇事不該出現在他身上。
本來以為自己這輩子完了,結果是誤會。他不僅沒完,還高升了,白日夢都不敢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