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聽紅袖姐姐說二少爺已回府了,正在外院同管事們說話呢。”及春掀簾進了内室,瞧着正坐在書案前練字的阿蘿低聲笑道,“應是等三少爺回府了再一同過來……您怎麼知道老太君會等三少爺到了再喚您過去?”
阿蘿擱下筆,頗為滿意地瞧着自己新練的字:“來瞧瞧我這字是不是又精進些了?”
及春聞言湊了過去瞧了半天,無奈道,“您讓我瞧能瞧出什麼來,您知道的,我瞧着什麼都好。”
“就不能哄你家姑娘一句?”阿蘿笑嗔了她一句,複而接上了她進來時的話題,“不知道三表哥何時回來,老太君自然不會讓大家坐在那兒空等。”
更何況她和蕭二郎是表親,雖說大夏朝對于男女大防并不如前朝那般嚴苛,可到底不是無拘無束,該避的嫌還是要避一下的。
“難怪您一點都不着急了。”及春恍然,瞧了一眼頗有些百無聊賴地翻着案上書冊的阿蘿,又有些不解地問道,“不過姑娘此前還說要裝病,好不同三少爺打照面,今日怎地改了主意?”
阿蘿停下翻書的手:“左右都是要見的,早死晚死都得死,還是不折騰地好。”她單手托腮,黛眉輕蹙,睨着窗外春色的眸子裡似有粼粼水光在陽光下細微閃動,上翹的唇角仿佛在笑,細看之下似又隐了些許無奈,随着輕輕的歎息散在春風之中。
早前确實存了不同蕭起淮見面的心思,倒不是怕了他,隻是為了以防萬一,不想給自己圖添麻煩。可自從那日聽完老太君的話,除了知道自己恐怕逃不過同他見面的情形之外,她對于見蕭起淮這事,确也沒有那麼排斥了。
老太君說得不錯,他現在是聖上親封的大将軍,手握兵權,若有他照拂,她今後在清原侯府的人面前也能更有底氣一些。
至于蕭起淮那些陰陽怪氣,阿蘿勾了勾嘴角,笑得意味不明:要論說話,她還真沒怎麼輸過。
……
那頭的蕭起淮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
“少爺,您受涼了?”跟在他身側的風夏立馬上前關心道,“需要小的給您請大夫來瞧瞧麼?聽說南邊春日裡花粉多,得了花粉症的人也容易打噴嚏,還會腫成豬頭。”
蕭起淮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風夏縮縮脖子,乖乖退下。他就是關心一下自己主子,并不是真的想看他有沒有腫成豬頭。
蕭起淮今日依舊是一身绛色錦衣,頭發沒有像是在将軍府時那樣随便散着,而是規規矩矩地戴了玉冠。因是要去蕭家,并沒有佩劍,将身上的殺伐血氣削減了許多。
但正要說起來,蕭起淮身上最有欺騙性,還是他那雙含情帶笑的桃花眼。
不了解他真面目的人,總是很輕易地被他那雙眼睛給騙了。
這邊蕭府門前,就有被騙了的小厮小跑着上前幫他牽馬,狗腿笑道:“三少爺您可算是來了,老太君都念叨您好些時候了,非讓小的們在這候着!”
那位坐在馬上的人似笑非笑地垂下眸子,桃花眼裡浮着一層淺淺的笑意,再往裡看,卻是刺骨的冰寒:“倒是讓老太君久等了。”
隻一句,就讓那名小厮在三月天裡如墜冰窖,僵在原地進退不得。
“我來我來我來,”那邊的風夏見狀連忙接下了牽馬的活,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對不住,我家少爺不喜歡别人碰絕地,沒吓着你吧?”
這下那名小厮不敢再多瞧蕭起淮一眼,連聲道着沒有,躬身退到了一旁。心下發苦,自己做什麼要拍這個馬屁,學着同伴趕緊先去給老太君報信不好麼。
蕭起淮翻身下馬,伸手敲了一下風夏的後腦勺:“無法無天。”
風夏捂着被敲痛的後腦勺,滿臉困惑。
可還沒等他細問一句自己哪裡無法無天了,卻先被一聲驚呼吓了一跳:“三少爺!”
隻見一名瞧着年逾花甲的老人從門内匆匆趕來,布滿丘壑的臉上滿是驚,不等蕭起淮說話便要曲着膝蓋要跪:“老奴給三少爺請安!”
蕭起淮原本漠然的神色和緩許多,又在老人跪下前先一步伸手扶住了他的雙臂:“陳老不必如此多禮,近年身體可還好?”
陳興是蕭二爺在京時的管家,早年蕭起淮随母回鄉的時候,便是由他護送着二人回來,此後便一直留在臨州打理二房家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