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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家宴那日,大太太一大早便到了慈安堂,向老太君将今日的安排大略說了說,順道問了一句今晚是否分席的事。
蕭大爺遠在京都,阖府上下除了即将回來的蕭起軒與蕭起淮,剩下的都是女眷。按理說都是一家子,既是家宴一處坐了也無妨。偏生老太君院子裡還住了一位及笄之齡的表姑娘,是該同兩位少爺避嫌的。
“既是家宴,就不要折騰那些了。”老太君略一思量,已有了決斷,“本就是為了一家人團聚,讓他們兄弟倆出去單獨開一席,那不是同咱們平日裡一樣了?何況阿蘿和他們從小一塊長大,青梅竹馬的情分也不必同外人那樣避嫌。就一處吃席罷,讓我也能多同二郎、三郎說說話。”
大太太聽着“青梅竹馬”四個字,眉頭輕輕動了一下,低眉順眼地應了。
又笑道:“說起來,三郎又是打仗又是鏟除奸相的,小小年紀已是勞苦功高,實叫人欽佩。可京都到底不是家裡,他當初獨自離家,身邊也沒帶個知冷暖的人,這些年想必過得十分艱苦,如今好不容易回來,合該在家裡好好休息一陣才是。”
“誰說不是呢。”老太君果然被她的話勾起了歎息,心疼道,“本想着他隻是少年意氣,因着子言的事心中郁結難纾,等到了前線受了苦自然回來了,誰能想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這些年我每每想到他所處的境遇,便是寝食難安啊……”
回憶起自己這些年的擔憂,老太君長歎了口氣,合眼忍住了盈眶熱淚。
大太太見狀忙勸道:“三郎如今不是平安無事地回來了麼,母親不要難過了,當心傷了身子。”
老太君按了按眼角的淚珠,笑道:“你瞧我,年紀越大,這心裡反倒越來越藏不住事。”
“母親一向心疼幾個孩子,三郎久居在外,母親多惦記着些也是人之常情。”大太太笑着哄道,觑着老太君神色熨帖,小心翼翼地将話題往自己想說的事情上引,“早先母親不是還念叨着三郎在外頭沒個着落,恐耽誤了他的婚事麼?此次祖孫團聚,母親不正好可以了了這樁心事?三郎少年英雄,配個王侯之女想必也是使得的。”
老太君心中一動,目光落在了大太太半是讨好半是試探的笑顔上,眸光微閃:“難為你這做伯母的,還記着三郎的婚事。”
大太太臉上的笑意不由得頓了一下:“二叔走後就留下這麼一點血脈,夫君曾多次叮囑兒媳要兒媳将他當自己親生兒子看待,這不是同母親聊起三郎孤苦,便想到了。”
“正巧前些時候也有幾位太太來探過媳婦的口風,媳婦想着,若是能趁着這個機會将此事定下來,便是再好不過,等他回京,身邊有個貼心人照顧,咱們也能放心些。”
對着老太君的目光,她到底不敢将自己的盤算和盤托出。所幸蕭起淮此次回來的事人盡皆知,對他感興趣的人自然也不少,正好讓她有一個能托口的說辭。
“你想得不無道理,”老太君聞言點了點頭,沉吟道,“三郎的婚事,我一直記着。隻是他如今身份特殊,這種事,還是要先問問他的意思。”
仿佛有些無奈:“他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若他在京中已有合心意的婚事,咱們也不好攪和了不是?”
言下之意,全憑蕭起淮自己做主。
都是孫子,這個什麼都要先問過本人的意思,那個卻是連挑的餘地都不給。
大太太絞着手中的帕子,敢怒不敢言。
好在紅袖進來通傳說三位姑娘來給老太君問安,大太太乍然無言,倒也不覺突兀。
大夏民風雖較前朝開放許多,但兒女親事到底還是不好當着小輩的面說。是以二人都将此事按下不提,隻撿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說了幾句。
家宴定在了晚上,卻不知道蕭起淮何時會過來,老太君這回沒讓大家都在慈安堂候着,而是瞧着時辰打發她們各自回房候着便是。
三位姑娘皆起身應是,輕手輕腳地各自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