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男人的聲音一出來，衆人各懷心思，人群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張副尉？”宋媽媽的語氣滿是疑惑，這個步軍副尉是出了名的壞脾氣，上回他一挑中許淳一自己就在心裡叫苦，這可真是兩塊又硬又臭的石頭碰一塊去了，果然當晚就出事了。

等她到房裡一看，張副尉捂着耳朵面目猙獰，滿手的血，而那許淳一依舊是那副油鹽不進的臭臉，後來她當着張副尉的面抽了許淳一一頓，又罰她去雜苑做浣衣女，除非求得張副尉原諒才可離開，才把這件事情平息下來。這張副尉的話是什麼意思，許淳一關在雜苑，如何出門？

順着男人的視線，宋媽媽也湊上前去，這個女孩看衣着和身邊的侍女完全相同，看面容，這不就是那個不懂好賴隻會給自己惹麻煩的許淳一嗎！宋媽媽幾乎要跳起來，指着許淳一就叫：“你！你！來人！抓起來！”

玉澄兒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本能讓她把許淳一往自己身後拉，可當目光都集聚在這裡時，她又害怕極了。陸姿看到她的反應，很快收起了自己那一瞬的失神，知道許淳一沒法從自己這裡蒙混過去了，她快速地把玉澄兒拉過來，輕輕對着玉澄兒搖了搖頭。

“欸？秋婵呢？你，你是誰！”陸姿指着許淳一，很快把宋媽媽又驚又怒的表情也模仿了過來，眼下至少要保證自己和玉澄兒能夠脫身再做其他打算，“宋媽媽！這怎麼回事啊！”

宋媽媽也無心計較陸姿的話是真是假，畢竟是相府派來的權貴公子，人家說黑自己辯白也是費力不太好，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許淳一抓回來，不然别說李副尉要把教坊司攪得不得安甯，自己也要落下看管不嚴的罪責。

祝洵聽不清人群中的談話，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此刻就是千鈞一發，不能再猶豫了，祝洵索性蒙上面容，将身上藏煙球點燃往人群一丢，火藥混着硫磺炸開，霎時間煙霧彌漫開來，有人捂住口鼻，有人喊叫着，人群很快四散開來，祝洵看準了許淳一的位置，跳下來拉住她便往街口跑，那裡系着兩匹早就準備着以防萬一的馬。

教坊司的守衛率先從煙霧中沖出來，在人群中尋覓許淳一的身影。李副尉冷着臉，擡手指着巷子西邊，他本就是武将，又站得較遠，眼神始終鎖在許淳一身上：“這邊！一群蠢貨，不把她抓回來我也不讓你們好過！”

二人翻身上馬，用力甩了甩皮鞭，馬兒吃痛往後一仰，變快速奔跑起來，顧不得路旁的小販和行人，隻往城外沖去。冷風往臉上撲來，許淳一喘着粗氣，嘴裡有血腥味，回頭看了看，十幾個守衛也騎馬跟在身後不遠處，鐵甲碰撞閃着寒光，身上還背着弓箭。

耳邊有弩箭擦過的風聲，祝洵回頭觀察着身後的追兵，他們要抓的是活口。她一路故意撞翻路邊的攤販和棚子，盡力拖延着追兵的腳步，敵衆我寡，兇多吉少，但此刻心中竟未見多少恐懼。

玉澄兒拉着陸姿一直沖到街角，一直看到最後一個追兵的背影也消失在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