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盛和許勿已經在異能局的牢房集合。
李選被關在裡面一天一夜,現在奄奄一息。
“挺好的,幹得不錯!”局長分别拍了拍攬盛和許勿的肩。
一般念鬼都是抓活的,在了解念鬼形成的原因之後,異能局會和上級溝通,如果有牽扯到普通人的案件,上級就會将後續交給正常暴力機關。
不過這一次的案子倒是沒什麼太大的牽扯。
哦,除了自稱是理朝人的那個王微。
“分離念鬼我們有專門的手段,”局長驕傲地挺了挺小肚子,連花白的頭發都跟着顫了顫,“馬上送去。”
攬盛和許勿押送着躁動不安的李選。
幾人來到一個專門的房間。
已經有負責的警員等在那裡。
“放進去吧!”警員笑道,指了指房間裡巨大的球體裝置。
啟動儀器,那球體就飛速轉動,像一個離心機和洗衣機。
真·科學+玄幻·分離裝置。
随着儀器的運轉,球體漸漸飄出一些漆黑的小點,逸散在密閉的房間。
小點子開始聚攏。
運轉完成,房間裡出現了三個飄忽不定的黑團子。
儀器将念鬼的念分門别類分離出來,一些弱小的念分離出來的那一刻沒撐多久就消散了。
隻剩下幾個主念。
不過,沒了公孫情的念支撐,李選已經快要消散。
“他本身就不是多強的念。現在沒了别的念,他也要消失了。”許勿說。
話音剛落,屬于李選的那團漆黑的念徹底逸散消失了。
隻剩下公孫情和王微。
“殺人的是公孫情,但是主念卻是李選?”局長皺了皺眉頭。
王微自己吸收的念也被分離,他從未感到如此清醒。
“将軍她在最後一刻主動将掌控權給了李選。”
“為什麼?”攬盛定定地看着公孫情。
“因為我不想再殺下去,我想保護我的子民,而不是殺戮。”
公孫情從瘋魔中醒來,回答了攬盛。
“哪怕你的形成是由于公孫情的大愛和怨怼?”許勿問。
公孫情笑了笑:“先天下之憂而憂。”
“她一直很清楚,我也是。”
王微動容,喃喃道:“将軍……”
兩人的身影逐漸清晰,公孫情看着王微忽然就笑了。
她有着尋常女子的柔美,但眉目裡總帶着堅毅,那是沙場上的血與痛打磨出的力量。
“你是何人?”
……
“你是何人?怎麼在宮裡哭鬧?”十歲的公孫情擁着大氅,毛茸茸的領子堆着小臉圍了脖子一圈,真真是個玉雪可愛的小團子。
“嗚嗚嗚……我要阿爹嗚嗚嗚……”王微哭得鼻子都紅了。
“你阿爹是誰?本公主帶你去找。”公孫情樂不可支,微微俯身給他擦了擦眼淚。
“嗝~”公孫情的臉蛋忽然在眼前放大,驚得王微打了個哭嗝,随後連臉都紅撲撲的,“我……我爹叫王笠,我娘叫李淑儀,我叫王微,家住……”
“停!”公孫情連忙止住他的話頭,“我帶你去找。”
“公主,不去習武了嗎?”婢女問道。
“不去了不去了!”公孫情大手一揮,給自己免了今日的武課,“今日父皇宴請群臣,我也給自己放個假。”
王微愣愣地看着公孫情。
好厲害,是公主,還會武術。
王微不出意外被到處找他的爹打了屁股。
他趴在床上,撐着身子看着窗外白淨的大雪,忽然想到了那個雪天帶自己找到爹爹還在爹爹面前說他壞話的公主。
她叫公孫情。
王微很聰明,一下就看出來公孫情幫忙的時候故意坑了自己,但是王微一點都不生氣。
反正比之乎者也有趣很多。
公孫情十三歲那年,理朝外敵當前,隻能窩囊和談,她的父皇也很窩囊。
孫子打到家裡也不敢吭聲。
公孫情心裡想。
大臣也很多窩囊廢,隻顧自己酒足飯飽溜須拍馬。
理朝沒有可擔大任的武将,父皇自己就是逼宮拿的皇位,所以到他這一朝,對于軍權的把控非常嚴格。
最有力的軍隊掌握在皇帝手裡,隻聽皇帝号令。
而保家衛國的軍隊雖然人多,但不精,更别提好将軍。
“父皇,我想帶兵打仗。”
母後和弟弟哭紅了眼,但是公孫情沒有絲毫猶豫,奔赴戰場。
十六歲那年,她帶出一支軍隊,打了第一場勝仗。
春和景明,父皇在她回朝時設宴慶祝。
十一歲的王微又見到了公孫情。
她身着華服坐在皇帝下手,雲鬓花容。
她沒有注意到王微。
“公主,這一次大勝,可真是揚了我朝威名啊!”
“是啊,”一個酸腐文官抿了一口酒,贊同道,“不過,聽聞公主得勝,有悖君子之道……”
“那又怎麼樣?赢了不就行?你管我潑屎還是澆糞?”公孫情微微一笑,吐出的話語卻令在座的各位大倒胃口。
皇帝:“咳咳。”
“本公主是女人,不必遵循你們的君子之道。”
“說到此,公主年滿十六,是該考慮親事了。”一個蓄胡子的中年文官說道,“不知陛下有無替公主挑選青年才俊世家公子?”
王微的眉頭微微一皺。
要是公主成親,軍權要如何?
顯然皇帝也知道這一眼,笑着揭過去,但心裡也不是沒有動心思。
軍權可是一塊香饽饽,最好挑信得過的人接手。
公主是皇後與太子的助力,不能放任獨大。
不過眼下外敵未平,此事還需容後再議。
宴席完畢,王微偷偷走丢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跟在了公主身後。
公孫情一下就注意到這個小尾巴,笑着把他拎出來。
王微被公孫情扼住了命運的脖頸,面色微紅,掙紮出來行禮,聲音弱弱的,還帶着孩子的隻能:“公主安好。”
“叫我将軍。”公孫情輕輕踹了踹他的屁股。
王微連忙改口:“公主将軍安好!”
“哈哈哈哈”公孫情扶了扶鬓邊的簪子笑得開懷,“你這什麼稱呼?”
王微臉更紅了,跌跌撞撞逃回家。
回到家又被揍了一頓,還被罰抄書。
皇上為了應付群臣,給公孫情辦了賞花會。
許多王孫公子應邀前來。
公孫情百聊無賴地吃着糕點,在花叢掩映見看見一個矮冬瓜。
定睛一看是王家的二公子王微。
“怎麼小孩兒也能上桌了?”公孫情調笑道,對着王家大公子王立微微點頭。
王立很是尴尬,王微抓着他的衣袖不敢放手,躲在他身後,被花叢掩去大半身形。
都這樣了,眼珠子還往公主身上瞄。
王立一時分不清是他來相親還是他弟來找媳婦。
“公主見笑了,幼弟無狀,還望海涵。”王立拱手行禮,不動聲色的将衣袖從王微手裡扯出來。
“文人說話真是不一樣啊!”
“嘴上功夫,不如公主馳騁沙場保家衛國。”王立謙虛道。
“本公主也覺着是,”公孫情揚起臉點了點頭,“這種時候,文官隻會在朝堂上耍威風,真本事的沒幾個,都是碩鼠。”
“不如……”公孫情眼睛轉了轉,“你棄文從武,到邊疆打下手?說不定本公主和你就處出感情來了呢?”
不等王立說話,王微揚起巴掌大的笑臉,義正言辭地替兄長拒絕:“不可。”
“王家是天下讀書人表率,耕讀世家,怎可棄文不顧?”
公孫情眯了眯眼,一把掐着王微的臉:“武将不比你們文官差。”
王微自知失言,紅着眼睛任由公孫情掐臉,掐痛了也不吱聲。
回到家,王微又被打了,趴在床邊哭,眼淚斷了線似的往下掉。
“你又怎麼了?”王立給他擦藥,替自家弟弟抹了把眼淚,“眼睛都哭紅了。”
王微吸了吸鼻子。
“她打我。”
“誰?”王立愣了愣,“父親這次也沒有下手很重。”
再說了,你不是經常挨揍嗎?父親母親一起打都沒哭得這麼傷心。
“公主将軍。”
誰?
什麼玩意兒?
你再說一遍?
王微不顧自家兄長的沉默,自顧自哭着說:“她打我嗚嗚嗚她打我……”
其聲之悲切,令新芽凋敝人蹤俱滅。
王立:……
合着你非要黏着我去賞花宴是去看公主的啊……
王微哭着哭着自己睡着了,一覺睡醒,在飯桌上對着爹娘宣布:“爹娘,兄長,我要上陣殺敵。”
言辭懇切,目光堅毅,沒有開玩笑。
娘親看着自己的小兒子,半晌歎了口氣。
“為娘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又不像你哥哥從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想做什麼,現在你開竅了,娘親也不攔着,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王微爹爹也說:“國難當頭,單憑公主一人遠遠不夠,你要是真的想好了,做出一番成績,爹給你族譜單開一頁!以後咱們王家也是個文武雙全的家族了。”
王微自此開始不分晝夜地習武。
在他十六歲那一年,入伍從小兵做起,三年之後,帶兵突襲敵軍糧草大獲全勝,也漸漸在軍營裡嶄露頭角,官至将軍,頂下原來的草包。
彼時,王微十九,公孫情二十四。
再見時,公孫情如同當年一樣坐在高位,華服加身。
王微卻不似當年跟在父親身後了。
他坐武将那一桌,鶴立雞群,與公孫情不過幾步之遙。
公孫情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遙遙敬他。
王微臉色微紅,目光躲閃将酒杯裡的酒一口悶。
料峭寒風吹酒醒。
離席時兩人不知不覺同行了一段。
誰都沒有說話。
公孫情輕笑一聲:“闊别已久,現在也該叫你将軍了。”
“當年不是很抗拒?”
王微喉嚨發緊:“是将軍點醒了我。”
到了邊疆,麻木的臉,血色的城牆,還有蠻夷雪亮的刀光,他漸漸明白公主的理想與追求。